过了腊月就是年,四季轮回启新元。京城处处洋溢着喜庆祥和的气氛,大红灯笼高高挂,彩灯闪烁,映照出人们脸上的喜悦笑容。商场里熙熙攘攘,孩子们欢声笑语,家家户户更是忙得不亦乐乎,挑选春联、福字,备置年夜饭的食材,一派热闹非凡的节日景象。然而,我的思绪总会飘向远方,飞回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第二故乡——延安安塞,那里有我人生中第一个意义非凡的春节。
那独特的陕北高原风光,那浓郁的年味,尤其是那安塞剪纸所构成的中国红,如同一幅幅绚丽的画卷,永远铭刻在我的心灵深处。
1969年1月13日,我们风尘仆仆地抵达了王窑公社的道地湾大队,正赶上大西北寒冷的冬季,也是陕北农民农闲的季节。岁月交替,我们恰好赶上了过春节。陕北黄土地的父老乡亲们,无论收成如何,都非常重视这个与天地融合、举国同庆的喜庆团圆的中国年。
常言道,每逢佳节倍思亲。大队的书记和队长为了让我们这些远离父母的知青过好第一个春节,特意安排了吃派饭。我们服从安排,借此机会学习做饭、担水、烧柴火等农家活,同时也体验了滚碾子、推磨、磨豆腐、蒸馒头、漏粉条,杀鸡宰羊等过年习俗。
从腊月二十三开始,我们跟村民们一起体验了陕西过年习俗。我们学会了顺口溜:“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我们知道了从腊月二十三祭灶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每天都有不同的活动和讲究。
在当时的特贫县、队里,村民们尽管家境贫寒,但在欢欢喜喜过大年的传统节日里,仍然竭尽全力按照当地年味美食年饭习俗准备。粗粮细做,如用白玉米和少量的白面粉蒸出两面馍,点上红点图个年气;擀五种豆子食材磨出的粉,擀出薄薄的杂面;实在买不起肉的,就把自家做的豆腐油炸一下当点缀。每到一户老乡家,他们都像自家亲人一样淳朴热情地接待我们这些北京娃。
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家家户户的土窑洞新糊的窗子窗户纸上都焕然一新了,各种创意的剪纸作品点缀其间,形态各异、乡土气息浓厚。这些红色剪纸给土窑洞增添了不少年味,也让我们这些插队知青大开眼界。
吉大姐是离我们最近的一户热心人家的女主人。她豪爽地告诉我们,这些剪纸都是她自己剪的,红纸是买的,根据窗子的大小和自己的需求选择大小……她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剪的和我们眼前从未见过的绚丽多彩的窑洞剪纸。
在吃派饭时,我们夸赞这些剪纸真精美,好奇地追问吉大姐剪纸的来历。吉大姐说,村里大一点的闺女(女孩子)和婆姨(老婆统称)都会剪剪纸、绣枕花、绣鞋垫。当地男人娶媳妇时,这手艺是衡量巧媳妇的一个条件。
那一年的春节,我们和村里的知青们一起品尝了老乡们辛苦一年才能享受的年夜饭,享用美味大餐的同时,还心情愉悦地欣赏了陕北土窑里剪纸文化的艺术魅力。这是我们在大城市过年过节永远体验不到的窑洞剪纸文化。
回到我们自己住的窑洞,我和女知青们仍沉迷在这小山沟中的窑洞里看到的精彩各异、具有民俗风味的剪纸。我们心生佩服,联想到这些祖辈长年累月生活在陕北的窑洞里,土生土长、世代辛勤耕耘的黄土高原的男女老少,尤其是窑洞里老中青妇女(闺女、婆姨、老奶奶们),年复一年地经历着不变的大西北刚劲的西北风,守着自己这片家乡的故土,喝着延河水,唱着祖辈自编的民歌,自强不息、不畏艰险和困难、翻山越岭的奋斗脚步。
他们吃着艰苦奋斗劳动自产的粮食小米、黄米和高粱,在艰苦岁月的陶治下,仍坚守着中国五千年生生不息传统文化的沉淀。这也是一种代代传承的延安文化传承精神。
五十六年了!匆匆岁月,没想到在陕西插队时度过的第一个春节,不仅品尝了特色年味美食,还第一次目睹了故乡土窑洞里的剪纸文化。这也是我插队岁月中永远铭记的安塞剪纸,也是我感受民族文化传承的第一印象。
如今,安塞剪纸这道鲜红的中国红,随着中国春节申遗成功,已经走向世界舞台,让世界领略到中华文明的博大精深,安塞剪纸在新时代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也让我更加怀念那片曾经挥洒青春汗水的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