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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的记忆
杨旭
  时光流转,岁月如歌,一年一度的高考结束后,随即而来的便是中考。
  2022年女儿中考,1992年是我中考,时隔整整30年。
  我的初中是在乡下中学上的,进入初三阶段,必须拿出全部精力应对中考。当时的初中专包分配、包学费,只要考上了,等待你的便是铁饭碗和干部身份,就能彻底改变一个农村孩子的命运。老师天天“黑”着脸,要我们好好学习,顽强拼搏。要是哪位同学调皮捣蛋贪玩,不认真做作业,老师就会严厉训斥“:念不下书,考不上学,都对不起你妈给你蒸的那些白馍。”
  那时农村没电,我们上晚自习靠煤油灯,同学们每人课桌上放一盏,同桌之间经常会因为与油灯的距离问题闹别扭。一堂晚自习下来,两个鼻孔都会被油烟熏得黑黑的。模拟试题都是老师一笔一画用铁笔刻在蜡纸上,再放在油印机上用手推着油墨辊子印出来的。一份试卷写下来,手掌全被染成黑色,散发着油墨味。现如今,校园绿树成荫,教室灯光明亮。蜡纸刻写、手工油印早已被电脑打字、复印机代替,早已今非昔比。可我打心里还是怀念曾经为求学而奋斗的美好时光。那时,对于我们这些要参加中考的学生来说,每天都是做题、背书、复习,生活很单调乏味。但像《潇洒走一回》《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等流行歌曲也会在我们学生当中悄悄传唱。每天下午放学到上晚自习这段时间比较长,我们自由活动的余地较大。同学们有的到田间地头背书,有的到时髦老师的宿舍门口侧耳旁听录音机里传出的歌声,有的到球场打球。我喜欢打篮球,有一次竟然因为扔篮球用力过猛,方向偏了,篮球砸在班主任老师准备做饭的锅上,锅从灶台上掉下来摔烂了,我却佯装没事回到了教室。时隔多年以后,偶遇班主任,心里非常高兴,随后他邀请我到他办公室,聊起我中考那年的如烟往事。他还满脸微笑地对他同事说:“这个就是当年用篮球砸烂我的锅的那位学生。”我心怀敬意地向老师辞行,一路疑惑,老师怎么知道是我干的呢?走着走着,我想起了《论语·八佾》中的那句“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也瞬间读懂了老师。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我们全班11名毕业生集体向老师唱了《潇洒走一回》,作为毕业典礼的谢幕曲,也算是向初中生活作了最后告别。留言册上写着同学们彼此的祝福——“考出水平,考好成绩,金榜题名,后会有期”等等。有的同学欢呼,有的同学落泪,我在沉闷中和多数同学一样,有不舍、有惆怅、有希望。看着距离中考的时间越来越近,我的心里也越发不踏实,不知道中考带给我的是什么?
  考点在县城的西郊中学,距离我们的住所40多里远。临行前,父亲给我45元,钱用纸包裹着,装在一个塑料袋里。他对我说:“到城里后,你就住在旅社里,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去县城参加中考那天,我乘坐的是一辆小四轮拖拉机,司机是邻村的,经常帮忙捎人捎东西,人品特别好。父亲给司机反复叮嘱:“娃很少去城里,有些地方不熟悉,你一定要把娃安顿好。”司机点头允诺。
  去县城有两截路,一截是从村里到川道上山下洼的土路。在这条路上行走,拖拉机过后,人的头脸全被厚厚的尘土覆盖,像泥人。路面上坑坑洼洼,人在拖拉机的车厢里,上下颠簸得坐不住,只好踮起脚尖,半蹲着,双手死死抓住车厢边沿,生怕甩了出去。土路走完便进入川道,川道是柏油路,一路平坦。
  在司机的指引下,我在县城的北关旅社住下。旅社的床铺是由木板支撑起来的大通铺,住一晚5元,房顶中间悬挂着一个15瓦的灯泡,灯光发红。旅店墙壁看上去发黑,床单被褥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这在当时也算是“奢侈”。
  同住的还有几个来自其他乡镇的考生。我们几个简单聊了几句便分头睡去。由于换了地方,我迟迟睡不着觉,在半睡半醒中挨到天麻麻亮。一个考生的父亲给我们打来洗脸水,帮我们找了吃早点的地方。第一天早餐,我吃了油饼,喝了米汤。
  三天中考时间结束了,因我的成绩与最低录取分数线相差太远而与梦想中的初中专无缘。父亲说“:不要丧气,补习一年再考。”母亲也说:“宁可挣死牛,不要叫退了坡。”我说:“补习要是再考不上咋办呢?”沉寂的暑假很快过去了,又到了开学报名的时候,我背着母亲刚缝的新被褥和姐姐上高中时用过的木箱子,坐上开往县城的大卡车,开启了高中生涯。
  一个月之前,女儿因一次模拟考试失利而流泪。我对她说:“人生进退是常事,关键是要能够熬住,熬就是不轻易放弃,不能泄气,只要坚持,就能达到目标。”有一天,我在她书桌上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莫泊桑的一句话:“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也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糟。我觉得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我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