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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修鞋人
本报记者牛敏
   修鞋,是一个极具生活情怀的行当,曾是城市街头一道流动的风景。而随着岁月流转,这一老行当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消失在城市的日新月异里。如今在延安,唯有几处偏僻的巷道角落里,沉寂着为数不多的修鞋摊位,似在挽留这一行业逐渐消逝的温度。
   A
  孙师傅的修鞋摊摆在延安大学附近。
  一辆三轮车,一台补鞋机,两个小马扎儿,剪子、锥子、粗线、粘胶……几十个零零散散的工具,便是他每天必备的家当。
  “修鞋不是啥体面活,就是混口饭吃!”孙师傅朝我摆摆手,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名字。
  孙师傅今年61岁,来延安修鞋快20年了。原来一直在卷烟厂附近摆摊,“厂里人多,修鞋的就多一些”,后来卷烟厂搬迁,他就把摊位搬到延安大学附近。他来到延安。“当时40多岁了,干体力活年纪有点大,活儿不好揽。后来看到大街小巷修鞋摊很多,就跟着一个修鞋的师傅学了修鞋。”孙师傅说,当时选择这一行,主要是因为修鞋技术好学,出师快,也不用投入太多成本。一台补鞋机,两个马扎子,半个月后,他就可以独自摆摊修鞋了。
  说话间,有人来到摊位前修鞋。孙师傅接过鞋子一看,是一双开了胶的棉靴。
  只见孙师傅在腿上垫一块破布,把鞋放在腿上,先用抹布把开胶的地方擦干净,然后仔细涂上胶水,再用手按压一阵。
  “光粘胶不行,还得再绱一遍。”征得鞋子主人同意后,孙师傅麻利地用刀子把鞋底划开一条缝,用钩针穿上结实的粗线,再把钩针在蜡块上磨几下,又开始穿针、钩线……天气寒冷,孙师傅一边修鞋一边吸溜着鼻子,一双鞋修下来,孙师傅冻得流出清涕。修完鞋,他收了顾客8块钱。“大部分都是学生,不能要价太高,不然谁还来我这修鞋。”孙师傅说。
  B
  在二道街后巷的拐弯处,5个修鞋摊位呈“7”字排开。
  因为是冬天,摊位前后高楼林立,上午10点多,太阳还是照不到这里。就在这个狭促而阴冷的角落里,鞋匠们裹紧衣服,等待生意上门。
  58岁的何永珍是这里修鞋时间最长的鞋匠,她从事这一行当差不多30年了。何永珍已经记不清自己具体从哪一年开始修鞋的,只记得当时不到30岁,上有老下有小,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自己咬着牙借钱买了一辆补鞋机,拜了个师傅学修鞋。
  “以前修鞋可是一门技术活,很多人想学这手艺。”何永珍说。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即使是一双布鞋坏了,人们也总会修补几次,总得穿上三五年才舍得丢掉。也正因为如此,那个年代修鞋摊遍布城市的各个角落,成为许多穷人赖以糊口的生计。
  30年来,从她经手修过的鞋子中,何永珍见证了这座城市人们生活的变化。
  “以前,人们大多穿布鞋、平底鞋,穿皮鞋的人很少;现在运动鞋、高跟鞋,各式各样的靴子,让人眼花缭乱。”何永珍感慨道。
  时代变了,唯一不变的是修鞋匠的老习惯。
  “干我们这行根本用不着表,也不用知道是几点。”何永珍说,每天早上,太阳出来后她就起床,吃完饭收拾家伙准备出摊。
  冬天,下午5点多,城市里夜幕开始降临,气温急剧下降,修鞋匠也到了收摊的时候;倘若是夏天,傍晚正是修鞋小摊最忙的时间。太阳落山,暑气散去,人们出来吃饭或者散步时,总会把需要修的鞋子顺便捎出来。
  从最初的纯补鞋,到如今的补鞋打扣修拉链,这些活对何永珍来说都是信手拈来,但在她娴熟的动作和说话都不抬头的专注里,能让人强烈感受到30年来岁月的积淀。  C
  51岁的王虎玲是何永珍的徒弟,当年丈夫失业后又患病,家里失去了生活来源,她不得已才跟着何永珍做了这个行当,谁知一做就是20多年。
  王虎玲说,最开始干的那几年,来修鞋的人很多,一年能修差不多8000双鞋子,而现在,一年能修4000双就算不错了。
  “已经不是一双鞋穿好多年的时代了。”王虎玲说,“原来一双布鞋坏了,人们都拿来打个补丁,而现在,几百块钱的皮鞋不想穿了直接扔掉也不会觉得可惜。”
  时代变了,修鞋的人越来越少了,修鞋匠的生意日趋清淡。
  “别说养家糊口,能挣口饭吃就行。”王虎玲感叹,尤其这两年特别艰难,生意好的时候每天差不多修十来双鞋,能挣七八十块钱;生意不好就只能挣口饭吃,甚至有时候,守一天连一单生意都接不到。
  随着修鞋的人的减少,修鞋匠的数量也在不断减少。
  “原来的时候,这一条街上有十几个修鞋的,包括丽融巷子里的都比现在多,后来生意不好,都陆陆续续不干了。”王虎玲说,其实自己也干够了,但是不干这个活,自己又不会干别的,儿女们收入都不高,“能挣一点是一点吧”。
  经济的发展,压缩了鞋匠们生存的空间。虽然他们仍然坚守在城市的角落里,但未来却并不乐观。
  近年来,一些专业擦鞋修鞋店的兴起,也给修鞋匠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很多人都在专业修鞋店里办皮鞋保养卡,按时去保养,坏了也有专业的人、专业的机器修。”王虎玲说,修鞋匠的老手艺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D
  只要天气允许,在这个摊位上你几乎天天可以看到苏富东。
  “早上八九点摆摊,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左右,中午买个烧饼或者包子勉强填饱肚子。一天也就能挣个四五十块钱,生意好点能挣到八十块,一个月下来不到2000元的样子。”64岁的苏富东,修鞋也快20年了。尽管每天生活有点辛苦且挣钱越来越少,但苏富东还是觉得比较满足。“毕竟年纪大了,开销不大,还能养活自己。”
  当说到行业的传承问题,何永珍笑说“徒弟带出,师父饿死。”玩笑中似乎透露着行业里曾经的刀光剑影,但更多的却是生活的艰辛与无奈。
  “每天与臭鞋打交道,现在哪有年轻人愿意干这个。”苏富东在寒风中用棉衣裹紧身体。鞋匠们自己都觉得,修鞋不仅挣钱少,工作环境也很差。“一到下雨天根本出不来,刮起风来也没有个躲的地方,只能挨冻,干活还得看老天爷脸色。”苏富东认为,只要年轻人勤快一些,在哪干活都能拿到2000元左右的工资。“我要是再年轻些,估计也不会干这个。”
  修鞋的人越来越少,鞋匠们也没有了学徒,或许修鞋这一行当,终将会成为一道记忆,从人们的生活中渐渐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