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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院 我的妈妈
文/牛敏


  一条流浪狗的自述 
  回家
  真没有想到,三个月后她真的接我回家。宠物医院的卷帘门被缓缓地卷起,我的心也随之忐忑起来。我有一种预感,今天我将离开这里。虽然我脖子上的大包还没有完全消退,虽然我的腿还不能站起来。
  店门被推开了,我神经质地期待着第一眼看到她,哦,真的是她,只见她快速移动着步子,径直朝我走来。笼子的门打开了,我内心充满期待。那个女人今天化了淡妆,格外漂亮,她俯下身子绕着我的脖子,把我抱起来温柔地说:岳岳,咱们回家吧。“岳岳”是她给我起的名字。
  我被抱上了一辆白色汽车,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在车启动的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她就是用这辆车,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拯救回来。
  那是一个盛夏的午后,我刚刚被几个男孩追着打,又累又饿实在走不动,我舔、啃着地上的土,想象着这是狗粮。我太渴了,舔着马路边儿的肮脏积水,一抬头,我看见附近有一根骨头,我赶紧扑过去。这时,一个男人刚好经过,大概以为我去咬他,照着我的脑袋狠狠地踢了一脚。我嚎叫着逃窜到附近的山上……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从山顶摔下来的,那个山和附近小区的28在地上躺了几天,腿完全不听使唤,血流了一地……恍惚中周围吵吵嚷嚷,好像有人给我拍照,有人丢给我几块馒头,就在我的嘴边,我闻着好香,但我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开始浑身发冷,我觉得我就要死了,那些死去的
  “小伙伴”的身影从我脑海里一一掠过……后来,那个女人来了。听说,有人把我受
  我抱上汽车,我已经没有力气去观察周围,只闻到汽车里有一股亲切的味道,对,是我们狗狗身上特有的气味,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回
  我被她送到宠物医院。因为伤势太严重,我在医院住了三个月,天天打消炎针,那个女人也天天来看我,给我洗澡,和我说话,帮我按摩康复。我听到他们叫她“润子”。我知道她对我好,可我不敢相信她真的带我回家。
  小院
  —因为脑神经受伤,我的身体呈弓形,后腿抬不起来,大概永远是一条残疾狗了。
  我们的车在山沟里的一座小院旁停了下来。润子,哦不,她说我可以叫她“妈妈”。妈妈抱着我走进小院的时候,许多狗狗一起围上来,欢叫着舔她的脸,我才知道我不是她唯一的宝贝,这座小院里,住着200多个和我一样被她救回来的流浪狗小伙伴。
  小院被一排窑洞自然分隔成前后院。前院是康复区,像我一样受伤,或者大病初愈的狗被安置在这里。白天我们在院子里晒太阳,自由活动,晚上休息就在窑洞房间的任意角
  落。还有一些性格内向,身体瘦弱的狗,妈妈也把它们留在这里特殊照顾;后院紧靠着山,但地方挺宽敞,恢复健康的狗狗们都在这里。妈妈用铁丝网把后院划分出三个区域,每一个区域都有两个狗舍,每一个狗舍里并排摆放着20多张小床,不同体格、不同性格的狗狗可以分开住,防止打架。
  这是我见过最温暖的的家了。冬天有棉被,夏天有凉席。每天吃狗粮,再也不用在垃圾桶里寻找残羹冷炙,每个星期都有肉吃,体
  弱的狗有补充营养的奶粉和肉罐头。隔三差五会有人给我们送鸡蛋,火腿,有时候,志愿者阿姨还会给我们摊鸡蛋煎饼,做肉拌饭。再也不用处处挨打,每天妈妈都会来看我们,这个抱一抱,那个摸一摸,温柔地叫我们的名字,和每一个狗狗打招呼。除了妈妈,还有许多和妈妈一样真心爱狗的人常来看我们,比如川川妈妈,花解语妈妈,还有小院的许多志愿者叔叔阿姨。在这里,我们重新被尊重,被宠爱,过上幸福的生活。
  伙伴
  十六是一只贵宾狗,别看它现在英俊潇洒,妈妈刚把它带回来时,它的样子简直不能看,一身长毛脏兮兮地粘在一起,像是披了一块破毛毡,连眼睛都看不见。就是这副落魄的样子,它还在黄帝陵景区到处游荡,被游客拍了照片发到网上。妈妈看到后一阵心酸,当天下午就联合当地志愿者把它找到带回来。剪毛,洗澡,补充营养,没多久它就恢复了元气,竟然越来越帅了。
  小七是一个漂亮的小妹妹。浑身的毛雪白雪白,黑豆似的眼睛圆溜溜的,鼻子尖尖的,耳朵高高地竖起,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它是妈妈在路边的纸箱子里捡到的,当时浑身带着伤,蹲在纸箱里屁股都抬不起来。后来听妈妈说,它得了很严重的皮肤病,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才被原来的主人抛弃了吧。妈妈花了许多钱,跑了许多家医院,治好了小七的皮肤病,正在为它物色新的主人。
  最不可思议的是通通,它是一条萨摩耶犬。它被妈妈带回来的时候,已经瘦得皮包
  骨头,全身的毛几乎掉光了,口流黄水,还散发着恶臭的气味。过路人看见它唯恐避之不及,可是妈妈不嫌弃,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病。医生说,通通是因为严重营养不良而导致脏器衰竭,出现皮肤病,黄疸和流感,已经无法正常进食了。为避免传染,宠物医院拒绝接收它。妈妈只好把它带回小院,隔离起来自己治疗。当时看它的样子,我都觉得它肯定活不过来了。
  那段日子里,我每天隔着窗户看见,妈妈戴着口罩给通通检查,擦洗,打针,还掰开它的嘴,把食物和营养品喂进去。一个月后,通通从最初的的奄奄一息,开始恢复活力。它不流口水了,它能自己吃东西了,它的毛长起来了,它被解除隔离,可以跟我们一起玩了。康复以后这个家伙有点讨厌,爱撒娇,爱淘气,整天缠着妈妈。妈妈一抱我,或者抱其它狗狗,它就赶紧凑上来,还抢妈妈分给我们的食物。有一次趁妈妈不在,它居然偷吃了一箱火腿肠,撑得它一直呕吐,好几天都不想吃饭,活该!
  最可怜的是小桥,它来小院不到一天就死了,出生还不到一个月。妈妈救它的时候,它正被几个小孩虐待,眼睛、鼻子、嘴巴和屁股里塞的全是泥沙,太遭罪了。妈妈把它带回小院,清洁,护理,它一直呻吟着,眼睛都没睁开。当天晚上小桥一直高烧不退,妈妈用尽各种办法,守护了一晚上,也没能挽回它的性命。那一天,我看见妈妈哭了。
  默默来小院4个月了,每一天几乎保持着一个表情--呆呆地望着一个地方,像是在看,又心不在焉的样子。除了吃饭睡觉,它谁也不理,也不吵不闹。默默是妈妈从碾庄附近的驾校救回来的,它的后背被撕掉了一大块皮,露出鲜红的血肉,触目惊心。经过妈妈的护理,如今默默的外伤好了很多,可它还是那样安静地不声不响。妈妈每天都要抱着它,抚摸着它说好多开导的话。妈妈说默默得了抑郁症,我不懂,可能它之前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吧。其实,我们流浪狗谁没经历过可怕的事情呢?!
  老秦
  老秦是小院里最特别的一只狗,它比我晚来半年。
  老秦是一条警犬,异常凶猛。它被拴在前院的一个角落里,离我挺近,但我很怕它。它从来不跟我们玩,只听妈妈一个人的话,其他人别想接近它,包括和妈妈一起救它的川川妈妈也不行。
  去年冬天,有几个狗贩子拉了一车狗,准备卖给餐馆屠宰。妈妈和志愿者叔叔阿姨分头行动,在新区的路上围追堵截了3个多小时,最后在警察的调解下,妈妈出了1500元,买下了车上所有的狗带回小院,一共7只包括老秦。
  它们7个初来小院时,每一个脖子上都勒着电线圈,紧得几乎嵌进肉里,卡得连喘气都困难。妈妈一边安抚一边帮它们解开电线圈。其它6个都还配合,只有老秦反抗,咬了妈妈一口,不让摸它。
  我就在旁边看着,看见妈妈受伤了,特别心疼,也特别愤怒,冲着老秦汪汪地叫,其它兄弟姐妹也跟着叫起来。老秦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盯着妈妈,毫不让步。
  一连三天,老秦不吃不喝,不让任何人靠近,冷眼看我们,看妈妈。妈妈每天按时给老秦放不同的食物,不管它吃不吃;每天都对它说话,安慰,劝解,不管它理不理。这三天,妈妈一直待在小院里,与我们搂抱亲昵时,都会看看老秦。仿佛在对它说:别怕,你和它们一样,都是我最爱的孩子。
  三天后,老秦终于卸下防备。妈妈激动地拥抱了它,帮它解下脖子上的电线圈,从此,老秦只认妈妈一个人,成了她最忠实的护卫。一条流浪狗的自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