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母亲生病以后,我就不愿意再吃母亲的手擀面了。
母亲做的手擀面汤汁浓,味道香,一直是我最喜欢吃的。母亲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她总在我人生最关键的时候,精心为我做上一碗热腾腾的手擀面,让我带着必胜的信心,去接受人生中的每一次挑战。
而今,病痛将她折磨得更瘦弱了。我心疼母亲,所以即使再想吃,也不愿意让她再受累。
小时候家里贫困,没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但是母亲总不忘记在我每次考试之前,做一碗手擀面,里面放上两个完整的荷包蛋,还有我最喜欢的西红柿酱。那时候我年龄还小,往往不多想,端起碗来就开始吃。但吃着吃着,我就隐隐感受到,母亲在这一碗手擀面里,对我寄予了殷切的希望。
母亲的手擀面做得讲究。冬天天还没亮,她就起了床。舀上一小瓢面粉,和着水慢慢搅拌,然后用手不断揉和,直到面团看起来细致而有弹性。面团要放上一段时间才可以擀,母亲说这样才劲道。趁着这一段时间,母亲开始准备汤料,生火、烧水、做汤。
母亲做汤也是很有讲究的,特别是荷包蛋,可不能直接就那样打进煮开的汤水里。一定要在熬汤之前就单独在另一口锅里盛上水,等水快烧开的时候,将鸡蛋敲一个口,再沿着锅的边缘慢慢地倒进水里。等锅里浮起碎沫的时候,母亲会将这些碎沫用勺舀出来倒掉,她说这样荷包蛋才能更加完整干净。等汤快做好的时候,母亲再将荷包蛋倒进汤里,预计鸡蛋入了汤汁的味道后,再将汤倒出来盛好。
在这期间,母亲也已经将面擀好。薄薄的面片均匀又透亮,平展展地铺在案板上。每到这时候,母亲总会问我一句:“想吃面条啊,还是面片啊?”我也总是根据自己当天的口味,做不同的选择。
记忆中,每次母亲为我做面条的时候,心情都非常好,有时候还会轻哼一两首欢快的歌曲。母亲的好嗓音和着汤水的氤氲香气,温暖了我的整个童年。
后来上了大学,离家很远,要吃母亲做的面,就不那么容易了。
在异乡,每次吃起面条的时候,总会想起母亲做的手擀面。那记忆中让人沉醉的香气,总会化作一缕缕浓重的乡愁,穿透我的心胸,让我在许多个夜晚眼眶潮湿。
每次过完假期,踏上求学的旅途之前,母亲也总会早早起床,再为我做上一碗味美的手擀面。这似乎已经成为我和母亲之间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这种默契,让我在每次离开家乡,踏上异乡之旅的时候,心头总充满了沉甸甸的思念,那原本挥之不去的悲伤和失落也会在瞬间变成丝丝甜蜜和安静。
那个时候,我已经足够懂事,也全然了解到,母亲将她对女儿的深沉牵挂和无尽希望,都浓缩在了这一碗小小的、透着热气的手擀面里。
成家以后,我每次回家,母亲也总喜欢为我做手擀面。每次吃完,都觉得生活中再多的挫折和委屈,都会化作那一缕缕热气,升腾在空气中,不久便烟消云散……
多想再吃一碗母亲的手擀面,多想让母亲再回到健康的从前!
高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