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几零后,我们都不再过多谈论理想和奋斗,也不过多谈论青春和美好,因为青春已经“早衰”,年轻人都喜欢说自己“丧”,说自己步入“前中年危机”,关于青春的多愁善感只会被视为矫情。曾几何时,年轻人以反叛、以奋斗证明自己的价值,如今我们更热衷于扑向消费的怀抱,在“买买买”或为偶像的狂热应援中,寻找自己的存在。
近日,朴树的《猎户星座》发行,身边不少资深的朴树粉奔走相告。他们分享着朴树的访谈,在文章里记述着青春里关于朴树的故事,只是,他们不见得是被理解的。
网上有许多也许从未听过朴树歌曲的95后、00后毫不留情地给朴树差评,理由是:怎么关于朴树的歌曲和访谈,都这么矫情和做作?作为一名80后朴树粉,其实已经听惯了类似的嘲讽,也懒得去争辩了,这不是他们的错,而是这个时代本就不是属于朴树的。因此,我们不再多谈朴树或朴树的音乐,想追问的是,为什么十几年前红透半边天的朴树,在2017年的今天,始终达不到TFBOYS的热度,并且喜欢他的人还会受到冷眼相待?
首要的是,每个时代,都有属于每个时代的偶像。1986年5月9日,崔健在北京工人体育馆举行的百名歌星演唱会上演唱了《一无所有》,宣告了中国摇滚乐的诞生。崔健既唱出了一个时代的迷茫,也唱出了一个时代的躁动和叛逆。生活在那个时代的我们的父辈们,关心公共事务、理想、爱情和粮食,他们在摇滚里寻找着勇敢、良知、理想、社会正义和文化期待。80年代,是属于摇滚的时代,也是属于崔健的时代。
90年代,汪国真的作品一纸风行。一位汪国真的读者这样诉说他喜欢汪国真式励志的理由:1992年,我毕业了,却找不到工作。一直将考上大学视为人生最高成就,觉得终于混进‘上等人’的行列,没想到,4年后我又被踢了出来。上学时,从来没人告诉过我们应该为自己而奋斗,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并非栋梁,养活自己才是王道,那时,真是觉得整个世界都已坍塌,心中顿觉无限悲凉。”市场经济开启,个体化进程加速,人们固然得以更加自由、自主地追求个体价值,却也因失去了与集体的维系而陷入精神上的孤独境地。内心太苦了,他们需要汪国真的励志,需要有人源源不断地歌咏着纯真、奋斗、爱情、友谊的价值。
2001年,一个在媒体面前有些怯生生的年轻人出版了他的第二张专辑《范特西》,瞬间红遍亚洲,他是周杰伦。多数还在读中学的80后虽然听不太懂周杰伦歌词里唱的是什么,但他们都被这神奇而又充满创造力的曲风和演绎方式迷住了,那个时代的校园里谁都会哼上那么两句“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
2003年,在媒体面前更加胆怯的朴树也发行了他的第二张专辑《生如夏花》,同学们的耳机里终于有一个歌手与周杰伦分庭抗礼。一个偏流行,一个偏民谣,他们的歌唱方式也迥异,但歌曲中却同样涌动着一种进行式的青春气息,与那个时代校园里的香樟树、蝉鸣、做不完的功课和一段无疾而终的早恋的气息是相近的。
2017年的今天,谁才是符合这个时代气质的偶像?
2017年也是一个属于“小鲜肉”的时代。“小鲜肉”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他们首先有的是颜值,一张年轻甚至稚气的脸蛋;他们有的还有“人设”,或是正能量的青年,或是纯情学长,或是霸气男友;他们一呼百应,无数人为他们着迷和疯狂。
朴树不属于这个时代。这不仅仅是因为时代变了,也是因为一个时代掌握话语权的人变了。在某种程度上,偶像是一个时代公众文化诉求和审美取向等的缩影,是一个时代的映像和投射。有什么样作为的我们,就有什么样作为的偶像。
80年代,我们的父辈以反叛精神证明了自己的存在,他们成就了中国摇滚史上最好的时代。
90年代,汪国真为那群失去了宏大理想寄托的年轻人加油鼓劲,他的写作并不高明,但他对奋斗、对理想、对年轻价值的歌颂,仍旧与那个时代的年轻人同声相应。
进入二十一世纪,步入青春期的80后不再有父辈们成长时遭遇的种种困扰,他们青春期的最大困扰,就是青春本身。于是周杰伦、朴树,也包括作家里的韩寒、郭敬明,成了他们的领路人,他们在偶像里的歌曲或文字里,多愁善感,寻找共鸣。
2017年的今天,无论是80后、90后、00后,我们都不再过多谈论理想和奋斗,我们也不过多谈论青春和美好,因为青春已经“早衰”,年轻人都喜欢说自己“丧”,说自己步入“前中年危机”,关于青春的多愁善感只会被视为矫情。曾几何时,年轻人以反叛、以奋斗证明自己的价值,如今我们更热衷于扑向消费的怀抱,在“买买买”或为偶像的狂热应援中,寻找自己的存在。
因此,这不是一个属于朴树的时代。朴树始终在吟唱少年的迷茫、愤怒、不安和忧郁,他仍在歌曲里孜孜追求着诚恳、纯真、美好。这不是朴树矫情,也不是朴树的粉丝矫情,而是这个时代里不再有那么多“少年”,也不再有那么多人相信纯情。这不是朴树的遗憾,我们以为失去了“那些花儿”并不影响赚钱或升职,但损失的精神世界却难以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