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镇上的新鲜事儿很多。再后来,电话、录像机、摩托车、传呼机……似乎一天一个花样,镇上的人都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了。
那一年,镇上的新鲜事儿很多。
镇中学开了个澡堂子,热水从头顶上那么个圆铁片上洒下来,人站在底下,前后左右,想怎么冲就怎么冲。镇上的人争先恐后排队去洗澡,锅炉房旁紧挨的一个小房子里,前面放个有很多格子的大柜子,一道半墙后,六个喷头,顶上吊个灯泡,墙后一扇巴掌大的小窗换气。有时甚至要等一个半小时才能轮到,里面的人蒸在雾气腾腾的“仙境”里不肯出来,外面的人努着嘴咒骂着进不去。还没去过的人聚在一起便会议论这个澡堂,大家都脱光了站在一起洗?有没有外国片子里演的那种一个大水池,扑通往里一跳?不久,供销社的百货门市回来了个新鲜玩意,搓澡巾,手掌大小,一面光,一面涩,套在手上,用来搓澡,一块七块,一根冰棍才两毛!以前从来不知道搓澡还可以这么省事,大家都感叹着,人真有能耐,这世界一天一个样儿。
除了澡堂,镇上还多了一个舞厅,就在供销社南边的巷子,离教堂不远的一排大房子里。一到傍晚,舞厅里射着彩光的圆球就开始转起来,舞曲一首接一首放着,里面的男男女女把头发抿的忒光,皮鞋打的锃亮,脸上堆满了笑,进出那里的人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高高在上。镇上多了一群穿包臀裙、染黄头发、烫发高高地拢在头顶的女人,她们的嘴唇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舞厅的门紧闭着,总有很多小孩子趴在门缝里往里瞧,一会互相打闹嬉笑,一会儿又站在门口的烤肉摊边流着口水呆呆地围成半个圈。
那段时间,又流行起了VCD,社办厂北边的那一整条巷子,只有一台!还是主家正月里在市里的体育场抓的奖。一到下午,那家院子里便挤满了人,男女老少,一人拎一个小板凳。主家坐在最前面,总是骄傲地站起来按一下按钮,将圆圆的光盘放进去又拿出来。VCD旁围了一圈儿小孩子,看到主家操作的时候,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心里痒痒地想按一下又不敢伸手。画面出来,唱歌的、跳舞的,外国片子应有尽有,有女的露着大腿或男女抱在一起的画面,大人们都红着脸,憋着劲儿,低着头斜眼瞟一下旁边有没有人看自己,小孩子们捂着嘴、眯着眼咯咯地笑不停,互相推搡着倒在地上又跳起来。
不知什么时间,老王家照相馆多了项艺术照,加了“艺术”两个字,老王家照相馆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一时间,镇上的人见面不问“你吃了甚?”“你走市里来了?”问的都是“你们家娃娃照艺术照了?”
其实那一年,社办厂巷子最红的要数王大夫家的“摇摆机”,从回来那天起,名声就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每天晚上大家也不看电视了,也不唱VCD了,“锻炼”身体最重要!一台方方的小型机器,两个弯儿正好搁上去两条腿,摇摆机放在炕底,人躺在炕上,腿伸到弯儿里,开关一按,腿就摆起来了,机器发出嗡嗡的鸣响,炕下的人一阵阵欢呼,每个人下来都说,摆一摆确实感觉一身轻了!真是比灵丹妙药还要来得快。
再后来,电话、录像机、摩托车、传呼机……似乎一天一个花样,镇上的人都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