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精力充沛。农活不太累时,便在火苗只有豆大的煤油灯下看起书来,遇有雨天,下不得地去,也是我看书的好时机。
回想我从学校返回家乡的那段岁月,正是劳动,让我克服了自悲、找回了自信;正是劳动,让我树立了威信、得到公众认可。
进入春季,大地开始解冻了,风也逐渐多了起来。尤其清明节前后,经常是黄风大作、尘土飞扬、山动树摇的,使人睁不开眼睛。如果你选择这个时候出门,就会除眼睛外全身蒙上一层黄土。这个季节,生产队是要安排往地里送粪的,或者把从驴圈、羊圈里掏挖出的结成块的牲畜粪土砸碎,滤成粉状,然后装在羊毛线口袋里,由驴或牛驮着送到地里;或者从茅坑里把茅粪掏在粪桶里,由人工担挑上山,和土而埋。这种活又脏又累,我便毛遂自荐,执意要去试试。经过几次实践,我也能和年轻发小们一样,挑着百十斤重的茅粪爬山上洼,走个三五华里路不在话下,而且还总是走在前头。有时还帮弱者担上一阵子呢。通过送粪这件事,让我从自悲中找回了自信。
进入盛夏,最难熬的是三伏天。赤日炎炎、汗流浃背,嗓子干得冒烟。但手中的锄头还得有序挥动,为禾苗松土培土除草。一开始,连干一个多小时,便腰酸腿疼起来。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便也有了耐力,也能耐得住干渴了。那些日子,我还从来没有缺过勤呢!
进入深秋,庄稼成熟了。那一洼一洼的谷子,一梁一梁的黑豆,一山一山的洋芋……焦急地等待农人收割呢。由于我的手细皮嫩肉,割谷子常常被谷脖子把手磨得渗血,剜黑豆常常被豆角扎破皮肉,刨洋芋常常被湿土浸蚀得干燥难耐……但这个过程是必须要经历的。经过一段时日磨炼,干这些活我比老手们还麻利些。从地头把收获的庄稼搬运回家,可是件累人差事,但我也得适应。那是1969年的深秋,为尽早把己割倒的谷子运回打场归仓,借着月光,队里组织去距场院五六里地的山上往回背谷子,每人规定背三回。鸡叫头遍便顶着月光,踩着白霜出发了。我是初干,捆扎背子不在行。第一回整得一头轻、一头重的。由于肩上受力不均,所以格外吃力。背着上百斤重的偏背子,在上下盘桓,左曲右拐的羊肠小道上,吃力地行进着,逐渐便落在了后面。这时满山遍野,空寂无声,月光如洗,山影重重。唯有微微秋风吹得糜谷、高粱等庄稼相互磨擦,瑟瑟作响。
隆冬寒月,要学习大寨,搞农田基本建设。在零下十多度的气温里,最累的活便是挥镢掏挖冻土了。每次我不等队长分配,便扛起镢子。手上的血泡破了,鲜血印染在镢把上;头上淌着汗,洒在了冻土里……但我沒有被累和疼所屈服。就这样经过一年的锻练,我便闯过了劳动关,和比我早干农活十年的发小们一样成了队上的精壮劳动力。又因为我不惜力气,专拣苦活脏活干,很快树起了威信,赢得了大伙的信任,不久便被选为队上的团支部书记。
那时候,我精力充沛。农活不太累时,便在火苗只有豆大的煤油灯下看起书来,遇有雨天,下不得地去,也是我看书的好时机。即便后来只能借到诸如《封神演义》《三侠五义》《续小五义》《隋唐演义》《杨家将》《说岳全传》等书目,我也都能一饱眼福。有时还会把书中的故事讲给大伙听,潜移默化中,提高了我的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