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一生奔波缘故,闭着眼睛都能记起上学的第一天的情景,而镜子里的自己却雪染两鬓,退休后最大的任务照顾孙女,这大概是许多人退休之后的基本功课。看着孙女每天都在为写作业而紧锁眉头,由衷感到自己学生时代的快乐。
我是上个世纪60年代初上的小学,70年代初高中毕业。从小学到高中,物质极度匮乏,基本上处于吃不饱、穿不暖的状态,上学所用的墨笔纸砚从来没有能得到充分保证。一是家里穷,没钱购买,二是有了钱也未必有货。然而,那时我们从来不为作业发愁。
上小学,作业从来都是在学校写,不知道有家庭作业一说。平时写字练习都是用一个木盘子,里面装上磨细的土,用一根筷子写,写完了一摇,土面平整,继续写字。遇到阳光明媚的日子,老师就让我们在院子里,拿着小棍写字。既节约了纸,也学会了字。从小学一年级到四年级,我是在两个村级小学上的学,先后经历了六七名老师。这些老师都没有给我们布置过家庭作业,假期也没有。那时,我们放学了就知道疯玩,用胶泥捏各种玩具,用弹弓打麻雀,拔梭草拧响鞭,而最主要的任务则是给家里的猪和驴拔草。只要把这两样事情办了,任凭怎么疯玩,家里大人也不会去管。
上初中是在乡上的初级中学上的,住校,每天的作业都在课堂上做,也没有别的作业。
上高中时,正是“回潮”之时,当时周总理有病,邓小平出来主持工作,老师告诉我们要好好学,据说有可能直接考大学。就在这种情况下,作业仍然不多。我们的数学老师刘复元,每天上课时只拿圆规、三角板和几支粉。每节课只讲20多分钟,出几道习题。同学们做完后,他把大家容易错的地方再强调地讲一讲。有时布置几道题,从来不超过10道计算题。有时不布置,班长以为刘老师忘记布置作业了,问刘老师今天的作业。刘老师说:“既然大家都会了,还布置作业干什么?”其他各科的作业也不多,周记每周交一次,作文每两个周交一次,物理、化学课的作业都基本上当堂课能做完,个别没做完的同学可以在一节自习课做完所有的作业。
那时虽然没有作业,但同学们的学习自觉性非常高,星期天多数同学都在教室内看课外书籍、温习功课。那时,一批被禁锢多年的书籍偷偷进入学校,有的同学捧着《鲁迅选集》其实读的是“禁书”《青春之歌》——不过包着书皮,书皮上写着鲁迅著作。当时,中国和苏联的关系虽然不睦,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高尔基的三部曲等苏联名著则是最受同学们欢迎的书籍。
那时虽然没有作业的负担,但现在回想起来,教师也并不是放羊式的管理,而是通过各种课外活动来诱导我们。各个兴趣小组的指导老师都是科任老师,通过各种课外的活动来展示物理的定理、化学的变化、数学的奥秘,以此激发大家的兴趣。当时,鲁迅最受推崇,于是,我们的班主任、语文老师杜世儒就给大家搞了一个关于鲁迅的讲座。尽管通知说愿意去听的听,不愿听的可以不去,结果不仅高一的同学都到了,就连高二的同学也全部到了。全体老师也坐得整整齐齐的,隔壁初中的老师也来听讲。通过这个讲座,通过语文老师潜移默化的影响,使我爱上了鲁迅的杂文,爱上了写作,最终当了几十年记者,算是与文字打了半辈子交道。
如今,人们越来越重视子女的学习,上幼儿园挑最好的,小学要最好的,初中、高中也要上最好。目的只有一个,为了将来孩子能上一个好大学,因为一流的大学就意味着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所以,每个家长都怕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而老师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个现象,尽管各级政府和教育主管部门都在为学生减负,但成效并不怎么样,学生的书包依然沉重。除了学校正常布置的作业外,孩子们回到家还有家庭作业;做完了学校布置的家庭作业,父母再给孩子们加码,甚至周末孩子们还要参加各种补习班,现在城市里最火的就是各种补课班。
孩子们在层层加码中失去了自由,没有了快乐,没有了童年,从上小学开始,成天面对的是做题。而无论是老师还是家长,对于孩子如何成人远没有对孩子如何做题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