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6月,红一军团二师合影,右三为马兆祥(翻拍) 在世人的印象中,中共中央和红一方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队伍中有一名陕北人,他是去瑞金向中共汇报工作的中共陕西省委负责人贾拓夫(神木人)同志。却很少有人知道这支队伍里还有一名陕北人,他就是安定县(今子长县)的儿童团长马兆祥同志。他是组织上为贾拓夫派去的随行人员,负责安全保卫工作。他们历尽艰险找到中共中央,跟随红一方面军长征到达陕北。之后,马兆祥参加了东征、西征、三五九旅南下抗日、挺进大别山等重大战略行动。他多次负伤,出生入死,为革命立下汗马功劳。
马兆祥: 一个参加过长征的子长人
一
1919年农历7月的一天,马兆祥生于安定县杨家园则下川的马家坪村。父亲马记融是忠厚务实的庄稼人,育有七子二女。马兆祥是家中老九,当时家境还算盈实,他七岁在村里读私塾,十一岁时先到瓦窑堡国立第二高小读书,又到清涧县城国立第一高等小学读书。他接受了进步思想,目睹了劳苦大众的饥寒交迫,知道了谢子长、刘志丹闹红的事情。1931年9月,阎红彦、吴岱峰领导的晋西游击队受到围剿,西渡黄河回到安定,归入谢子长、刘志丹领导的红色武装,安定县成立了苏维埃政府。1932年4月初八,等不到高小毕业的马兆祥回到马家坪,要参加红军。他个子高,身体壮,手脚麻利,在几个哥哥的介绍下,加入了儿童团。由于表现突出,又有文化,半年后当上了苏维埃秀延县九区的儿童团长,后被派到县上受训学习了10天,又当了县儿童团的团长。因为工作出色,1933年1月,在呼振东、马振国的介绍下,入团转党(当时年龄不够,就先入团,待年龄够了自动转为共产党员)。秋天,谢子长指挥陕北红军攻打清涧河口镇时身负重伤,几次转移,最后到安定灯盏湾隐蔽养伤。组织上派马兆祥代表儿童团,跟随苏维埃县政府主席薛兰斌去看望谢子长同志。没有什么礼物可带,他用筐子挑了父亲储存的两个大西瓜。谢子长见到马兆祥很高兴,表扬说:“听说你这个娃娃头工作很努力。”并对在场的区委书记陈克功同志说:“要把这娃娃送到中共苏维埃去培养一下,回来跟我们打仗。”谢子长的话给了幼小的马兆祥很大鼓舞。
1934年春天,刘志丹带领贺晋年的红一团和吴岱峰的红三团,在马家坪打了一个大胜仗,俘虏白军400多人,缴获大量武器和财物。马兆祥率领的儿童团在支援战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陕北红军士气大振。
马家坪战斗胜利后不久,马兆祥去县里开会。张汉武同志和九支队政委杨凤岐同志来找马兆祥,问他愿不愿意去大城市学习。他爽快地答应,“愿意去。”两位领导再三安顿,这件事要绝对保密,对家里人和亲戚朋友谁都不能讲。马兆祥保证:“请组织放心,绝不泄露党的秘密。”便回家等待通知。两天后的一个晌午,区委负责人马振国来到马兆祥家,让收拾一下跟他走。马兆祥拿了两件单衣,对母亲说,要到区上学习一段时间,家里不要找。
马兆祥赶到村头的关帝庙,张汉武、杨凤岐和一位头戴礼帽,身穿长衫,先生打扮的人已等在那里,地上放两个小筐和一条扁担,筐里放着衣物包袱和几本旧书。张汉武介绍说:“小马,这是关老师,带你去西安学习。你一路上要招呼好他,听他的话。”杨凤岐也说:“不要多说话,一定照顾好关老师。”关老师说:“小马,你是儿童团长,是个好娃。组织上派你跟我去西安,我很高兴。你就叫我老师。”
二
告别了张汉武、杨凤岐,马兆祥跟着关老师经史家沟、杨家河,翻了几架山,天黑到了永坪镇,找了个小店住下。第二天早上花一块大洋雇了一匹骡子,关先生和他换着骑,两天后到了延安。休息一晚后花了5块大洋挤上了去往西安的马车,早走晚歇,七天后到了西安城郊。谢过脚夫,走街过巷一路打问,走了好久来到一个大门前。关老师让马兆祥在门外等,他先进去找人。马兆祥第一次见到楼房、电灯,好奇地四下张望。
刚过一会,关老师急匆匆地走出大门,拉了一把马兆祥,低声说:“快走。”两人转了几个拐巷,关老师缓了一口气,对马兆祥说:“我要找的人出事了,咱们要另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他们快速来到火车站。车站上一片混乱,人声嘈杂。关老师让马兆祥站在一个路灯旁,打捆一下行李,他去买票。马兆祥将筐里的书一捆,和包袱搭在肩上。等关老师买票回来,他俩随着人流挤进车站。人们抢着上车,宪兵维持秩序,用皮带乱抽,黑色的闷罐车厢已挤不进去了。看见有人爬上车厢顶,关老师也爬了上去,把马兆祥拉了上来。关老师说,要抓住车顶边上的护栏,不敢睡觉,小心掉下去。关老师从怀里掏出两个“大黄馍”一人一个吃起来。饥饿的马兆祥边吃边对关老师说,“这个黄馍真好吃。”关老师说,“这叫面包。”马兆祥第一次吃上了洋面包,紧张、恐惧的心情已叫扑面的冷风刮走了。风吹、太阳晒,饥渴难耐,到了大站才敢下去买点吃喝。关老师心事重重,睡不着,让马兆祥眯一会。马兆祥只想要招呼好关老师,也睡不着。
熬到第二天晚上,总算到了汉口车站。下了火车,黑麻咕咚又来到一个地方,关老师买了两张票,上了一个“水上楼房。”他俩租了两块席子,在一个角落找了个空地铺开,马兆祥一躺下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马兆祥醒了才知道这是一条大船。他问关老师:“这是在大海上?”关老师笑着说:“这是长江。”有钱人住的是船上的房子,甲板上还有一些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马兆祥觉得一切都很新鲜,这下是见世面了。
两天后,天黑时船行到上海。上岸后,关老师领着马兆祥来到大街上。红红绿绿的灯光比西安明亮多了,警察、宪兵也多。马兆祥感到有些恐惧,他生怕跟关老师走丢了,背着包袱不敢东张西望。关老师看着街名路标,七弯八拐来到一个小巷的旅店前。关老师让马兆祥在外边等候,他先进店联系。一会,店里来人,将他俩领到店内阁楼上的一个小房间安顿下。第二天一早,关老师要出去办事,让马兆祥不要离开旅店,外地口音,怕惹麻烦。马兆祥就站在窗前看街上的热闹。
住了三天,关老师叫马兆祥收拾一下,晚上离开这里。天黑后俩人来到上海火车站上了火车。第二天晚上,火车行到一个小站,关老师说:“咱们就在这里下车。”下车后,关老师判别了一下方向,他们就朝着东南方向急行。直走到天亮,遇到村庄就绕开走小路。走到下午,他们被隐蔽的赤卫队员挡住了。经过一番盘查,关老师确认对方是赤卫队的人,才告诉,“我们是北方来送信的。”经过几道关口,他俩被带到中央苏维埃政府。马兆祥才知道这里是江西的瑞金苏区,总算放心了。苏维埃政府的工作人员将关老师和马兆祥安排到招待所住下,关老师就去向中央汇报工作。
在招待所住了七天后,关老师将马兆祥叫到身边,亲切地说:“小马,你一路上跟着我受苦了。我现在告诉你,我的化名叫关峰,真名叫贾拓夫,是咱陕西省委负责人。咱们暂时回不去了。我要到中央联络部工作,组织上安排你去红军大学学习。”马兆祥一听要和关老师分开,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贾拓夫像兄长一样,抚摸着马兆祥的肩膀安慰说:“咱们红军都是一家人。你念过书,到红大好好学习,不要给咱陕北苏区丢脸。”并硬塞给马兆祥两块大洋,让困难时急用。
红军大学在瑞金之南约二三里的地方,有高干班和普通班,马兆祥在普通班插班学习。学员都是江西、湖南一带人,语言不通,交流很困难。同学们时常笑他说话,过了一段时间互相便熟悉了。大家知道他原来是住土窑、睡土炕、吃土豆、扛土枪的,都亲切地叫他“土包子”。马兆祥年龄小、个头大,身体壮实,又读过高小,军事课、政治理论课一样不差,特别是枪打得准,大家都说这个小“土包子”还真行!
红军大学学习三个多月后,马兆祥被分配到红一军团二师五团。当时军团长是林彪,政委聂荣臻;二师师长是彭绍辉,政委是肖华。二师也叫“共产国际师”,是模范师。到五团报到那天,团部的书记员胡耀邦同志将马兆祥领去见团长张振山和政委赖传珠。团长对马兆祥讲:“团里从苏区招来一百多名新战士和少先队,准备组建一个少年先锋连。你当过儿童团长,又经过红大学习,就去这个连担任指导员。”少年先锋连连长叫魏虎,是参加过宁都暴动的地下党员,有战斗经验,老家河南人,说话也能听懂。团长要求他配合好魏虎同志抓好训练、学习,随时准备打仗。
三
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1934年10月10日晚,红一军团二师奉命掩护中央机关战略转移,少年先锋连一百二十多名战士紧随中央机关急行军。机关的物资多,一方面要掩护打仗,一方面还要负责抬东西。二师阻击敌人掩护中央机关到达湘江后,敌人的炮火和飞机封锁了湘江。二师接到命令,组织强渡湘江,少年先锋连牺牲了近一半,只剩60多名战士了。
经过几个月的转战,1935年1月红军占领了贵州遵义。遵义会议召开期间,马兆祥所在的少年先锋连担任警卫任务。会后,红军在毛泽东同志的正确领导下继续北上。部队来到夹金山,翻过雪山后,又一部分战友长眠在雪山上。最艰难的是过草地,行军10多天没干粮吃,挖不到草根,水又有毒,一喝肚子就疼,伤病员越来越多。战士们看见骡马撒尿就用搪瓷缸子接住,晾凉沉淀后分着喝。捡到兽皮,就赶快把毛烧掉煮着吃,连皮带也吃光了。党员、连排长搀扶伤病员,帮助战士背枪支和弹药。连里本来有四挺轻机枪,为减轻负担,其中三挺在途中被迫扔掉,留下的唯一一挺,连长魏虎说什么也不肯丢弃,要坚持自己背着。一天早晨醒来,马兆祥用胳膊肘顶了顶身后的魏虎说:“连长快起来,要赶路了。”背后却没有反应。转身一看,连长没了气息。
马兆祥抱着魏虎的遗体痛不欲生,全连的小战士们围在一起失声痛哭。这时候,过来一个留胡子的大个子,蹲在马兆祥的身旁说:“不要哭了,咱把战友掩埋一下,再出发吧。”马兆祥觉得这个人很面熟,一想,是红五军团的肖劲光司令员。他急忙敬了一个军礼,叫了一声“肖司令员!”肖劲光和蔼地说:“现在不是司令员,和你们一样,是普通战士。”原来,因为第五次反围剿失利,肖劲光被撤职,自己背着行李随队行军。
肖劲光向马兆祥询问了连里的情况,对马兆祥说:“我跟你们一起走吧。”肖劲光出主意,挑选几个枪法好的战士,打些野牦牛、黄羊或其他野兽,让大家充饥。一天下来就打了几头野牦牛和黄羊。战士们连皮都没剥,就架起火烧烤,半生不熟就用刺刀割开饱餐一顿。再将剩下的肉都烤干,分开作为干粮。晚上宿营,肖劲光教战士们把泥挖起来,堆成一个垄梁,让水空干,再铺上草,睡上去差潮湿。大家都说:“肖司令的办法好,救了我们。”
跟着肖司令行军,马兆祥有了主心骨,有事就请教。肖司令叫大家“小鬼”,叫马兆祥“小马”。过了几天大家都熟悉了,肖司令就给大家讲故事,和同志们开玩笑,鼓舞士气。一天,肖司令对马兆祥说:“干脆,你就当我的干儿子吧。”马兆祥说:“太好了,我有干大了。”小战士们都表示祝贺。从此,少年先锋连和肖司令结下了生死患难情谊。走出草地,进入甘南,总算看到了人烟,有了粮食和盐。少年先锋连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肖司令。红军突破腊子口,翻越岷山,到达甘肃榜罗镇。一天早上,在一个小学门前的打麦场上召开连以上军政干部大会。毛泽东主席、彭德怀司令先后动员讲话,讲到红军要向东转战,到陕北与刘志丹领导的陕北红军和徐海东的二十五军会合。会场上群情激奋。马兆祥一听要回陕北,要回老家了,高兴得流下热泪。
四 1935年10月19日下午,红军先头部队和中央机关到达陕北吴起镇。马兆祥的少年先锋连和中央警卫部队一同到达,他高兴地说:“到家了,到家了。”可是全连只剩下20多个战士,这又使他很伤感,如果连长和战友们都能到这里来,那该多好啊!
中央机关到达陕北后,东北军的骑兵师和马鸿宾的骑兵部队也紧紧随后追了过来。毛主席说,不能把敌人带进陕北根据地,这个尾巴要切掉。红军开始在通往吴起的川道设置埋伏,一举消灭追来的敌军。
10月21日早晨,马兆祥的少年先锋连和总部通讯连,在吴起对面山上一颗杜梨树下的指挥所周围担任警戒任务。毛主席、周副主席、彭德怀几位首长在指挥部署战斗,等待敌人进入埋伏区。毛主席对警卫部队讲:“我要困个觉,枪打得紧了,你们不要叫我,枪打的稀疏了再叫醒我。”
一会战斗打响了。枪声、手榴弹声、炮声混成一片。少年先锋连的战士看见乱窜的敌人,急得直喊叫。这时,毛主席走出指挥所,高兴地说:“少年先锋连,不要在这里看热闹了,娃娃们跑得快,冲上去打!”马兆祥见毛主席下命了,大喊“先锋连,冲啊!”率领战士冲向敌人。追击敌人一个多小时后,有人喊:“指导员!你受伤了!”马兆祥回头一看,左臂上的血把袖子湿透了,这才感到火辣辣的。张振山团长看见马兆祥负伤了,用命令的口气大声喊:“小马,不要追了,快向后撤。”这时,战斗也到了尾声。
战斗胜利了,歼灭了东北军两个骑兵团,马鸿宾两个骑兵团,缴获了许多战马和好枪,红军士气高涨。部队在吴起镇休整。卫生队给马兆祥包扎好伤口,让他好好休息,不能乱动。休整到第三天,中央红军和陕北苏区军民召开祝捷大会。战友们不让马兆祥去开会,叫他躺着养伤。马兆祥坚决要去,战友们用担架把他抬到会场,聆听了毛主席的讲话。
肖劲光同志特意来到少年先锋连看望大家,一来就大声问:“我干儿子在哪里?”战士们说:“指导员负伤了。”肖劲光来到马兆祥身边,安慰说:“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哇!”他询问了伤情,用慈父般的口吻对马兆祥说:“要听话,好好养伤,伤好了才能打仗。”
吴起镇休整五天后,中央机关和红军出发,沿洛河川南下,两天行军来到甘泉县下寺湾,同陕北红军和红二十五军整编的红十五军团会师。这时,蒋介石乘红军立足未稳,命令“西北剿总”联合东北军、西北军、西路军和反动地方武装近十个师的兵力,企图一举围歼红军。中央决定诱敌在直罗镇一带打伏击战,粉碎敌人进攻。马兆祥所在的红一军团二师奉命在直罗镇以北的魏家河、姜家川一带隐蔽设伏。红十五军团在直罗镇以南设伏。
11月20日上午,东北军109师在几架飞机的掩护下进入红军的“口袋阵。”21日凌晨总攻打响。马兆祥左臂上的伤还没有全好,团长不让他上前线。他还是带领先锋连的战士投入了战斗。第二天,五团在卧牛湾围歼牛元峰师部的残敌时,一颗子弹穿过马兆祥的前裆,打入左腿,血流得很厉害。卫生员拉住马兆祥,赶紧包扎止血,叫来担架将他抬下战场。马兆祥口渴得不行,要喝水,卫生员坚决不允许。说负伤出血后,喝了生水要死人的。直罗战役大获全胜,这就是毛主席说的“是党中央把全国革命大本营放在西北的奠基礼。”马兆祥和直罗战役受伤的战友们,由老乡的担架队抬着,在卫生队的护理下,经过三天两夜的艰难行程,来到延川县永坪镇冯家坪的红军野战医院,立即进行手术,取出了留在左大腿中的子弹。回到老家的喜悦让他减轻了许多疼痛,但他却躺在医院动弹不得。
五 马兆祥的伤情恢复得很快,二十多天后他硬要求去瓦窑堡归队。回到团里,组织上安排他到中央党校和红军大学第一期学员班学习。上午是红大的军事课,下午是党校的政治理论课。正赶上中央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当时叫“瓦窑堡十二月会议”党校的学员也学习了会议精神。三个月学习期满后,马兆祥被编入中国工农红军抗日先锋军总部干部集训队,有300多人,他担任二排党支部委员。
1936年1月26日,毛泽东和周恩来等率红军离开瓦窑堡,开始东征。干部集训队随总部机关经延长,到清涧县袁家沟、河口黄河岸边,准备抢渡黄河。农历二月初三夜里总攻开始,一举突破阎锡山的黄河防线,迅速占领了中阳、孝义、石楼、永和等县。总部在孝义县水头镇东南的一个村子里修整两天后,毛泽东接见了干部集训队,总结战斗,鼓舞士气。之后集训队人员被分配到各部队。马兆祥被分回红二师五团,继续担任少年先锋连指导员。新任连长是刘俊,这时连队又发展到一百多人,武器装备改善了,长征过来的战士都成了班排骨干,他们高兴地给马兆祥开了个欢迎会。
晚饭后,团里接到战斗命令,部队到观上村集合,包围了阎锡山部的一个旅部和一个团。刘亚楼师长和肖华政委命令五团担任主攻。第二天凌晨总攻开始,到晚上,敌旅长突围,其余一千二百多人被歼、被俘,战利品很多,红军士气大振。紧接着二师又投入了由彭德怀亲自指挥的兑九峪战斗。这次战斗打了三天三夜,歼敌三千多人。红军伤亡也近千人。马兆祥两次受伤,一次是子弹打在帽檐上,右眉上方溜了一道口子。他有些后怕,差点光荣了。马兆祥继续冲在前边,又一枪打在他的左小腿上。好在没有伤着筋骨,战友们用担架将他抬下战场。
红一军团作为右路军,在晋中、晋西转战两个多月,将十多个县的反动武装一扫而光。这时,马兆祥伤已养好归队。少年先锋连在攻克乡宁县城后,缴获了大量物资,将东西分发给贫苦群众,宣传抗日主张,还抓到一个大土豪,搞到800多块大洋。师部在总结表彰大会上,奖给马兆祥一支勃朗宁手枪和两块大洋。肖华政委在讲话中开玩笑说:“你们常叫马兆祥同志土包子。他不土,打仗勇敢,有文化,打完仗还能写个总结。再不要叫他土包子了。”政委的话把战友们都逗笑了。
六 东征历时75天,5月上旬红军会师延川,中央在太相寺召开了会议,总结东征,布置西征。五月下旬红一军团作为右路军,从延川出发来到甘肃庆阳、环县一带,包围了曲子镇。
曲子镇商业发达,是敌人的一个兵站,有大量装备和粮食,由马鸿宾的一个骑兵旅驻守。第二天凌晨,总攻开始。敌人没有防备,很快进入巷战。敌人利用高墙工事顽抗,一个巷道几次冲锋攻不下来。左权代军长和聂荣臻政委商量后,命令:“娃娃连勇敢、灵活,娃娃连上!”在火力掩护下,先锋连新任连长贺占凯和马兆祥带领全连战士勇敢地冲入巷口,用手榴弹将敌人的火力压了下去。敌人开始溃退,后续部队也冲了上来,一同追击敌人。突然一颗老毛瑟枪的子弹击中了马兆祥的肚皮,炸开了一个口子,鲜血和肠子一起流了出来。马兆祥将肠子塞进肚子,手捂着,准备再冲。这时救护队上来了,赶快给他包扎后送往环县木鉢镇红军野战医院。这是马兆祥负伤最厉害的一次,伤口感染了。
曲子镇战斗是西征首战告捷。十多天后,新编红二十九军军长肖劲光来到野战医院慰问伤员,看到了马兆祥。这位长征途中忘年患难之交的大首长,心疼地说:“我的干儿子,怎么又伤成这样?”马兆祥像见到了久别的慈父,只是流眼泪。肖劲光军长问了吴起镇分别后的情况,再三嘱咐马兆祥:“好好养伤,伤好后来二十九军报到。”马兆祥问:“我不回本部行吗?”肖军长说:“你们部队那里由我去说,你来就是了。”
又过了二十多天,马兆祥的伤口治好了,他走了大半天,找到红二十九军军部。肖劲光军长高兴地领马兆祥去见赖传珠参谋长和组织部长蔡畅同志。介绍说:“这就是小马同志。”几位首长询问了马兆祥伤势恢复情况,夸奖他“真是个好娃子呀!”蔡畅部长说:“小马,你的组织关系我们已从红一军团二师转过来了。二十九军都是南方人,进入甘肃语言不通,群众工作很难开展。你讲话当地人能听懂,就在军部当青年科长,兼任八珠区工委书记怎样?”马兆祥一个立正敬了军礼:“报告首长,服从命令。”之后,马兆祥的群众宣传工作很出色,迅速打开了工作局面。
红军三大主力会宁会师和山城堡战役的胜利,宣告了长征的最后胜利。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红军从东北军手中接管了庆阳府。蔡畅同志担任了中共陕甘宁省庆阳县委书记,马兆祥任县青年团书记、兼青年抗日救国会主任。1937年底调任西峰八路军办事处秘书长,兼任驿马关县党工委书记。1939年8月调任中共固原地区组织部长,兼统战部长、宣传部长。土改工作和统战工作搞得有声有色。
七
1942年元月马兆祥回到延安,在中共党校二部培训,参加了整风运动。之后,分配到三五九旅,参加了大生产运动。1944年11月随南下支队,与新四军五师会师后,转战鄂豫皖。抗日战争胜利后任三五九旅七一八团政委。后任华北野战军十二纵队直属炮团政委,挺进大别山。后接受开辟襄阳、枣阳、宜城新区,开展剿匪和建立基层政权土地改革工作,任中共江汉一分区地委秘书长兼专员。1949年春天,第四野战军副司令员肖劲光率军南下,筹划渡江作战,找到了马兆祥。他高兴地说:“我干儿子出息了,当专员了。这回要你组织地方力量,支援大军渡江作战。”马兆祥担任了渡江作战支前司令,组织船只,筹集军粮,圆满完成了各项任务。
新中国成立后,马兆祥担任湖北省孝感专区副专员。1954年三门峡电站工程筹建,调任工程局副局长、副指挥。1959年春夏之交,三门峡电站工程接近尾声,经时任湖北省委书记王任重同志协调,点名要马兆祥回湖北,担任丹江口水电站工程副总指挥(总指挥由王任重同志兼任)。1961年丹江口电站大坝提前竣工,马兆祥调任湖北省计经委副主任。1963年6月,组织上调马兆祥回北京,到全国合作总社工作,任供销局局长。
八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后,马兆祥被打成顽固不化的走资派。由于马兆祥的“陕北硬汉”性格,一不承认强加给他的罪名,二不揭发诬陷老上级、老战友,他被列为“死硬分子”,受尽摧残折磨。1969年初被送到二轻部江西分宜“五七”干校劳动改造。劳动强度大,马兆祥身上有几处枪伤,病得不行,也不准休息,晚上还要写交代材料。1972年初,时任江西省委书记的白栋才得知马兆祥在干校病重,经多方协调,才批准马兆祥回京治病。
1977年春的一天,马兆祥挤上一辆公共汽车,他看到有个鸭舌帽戴得很低的人很面熟。啊,原来是中组部长胡耀邦同志。他挪动到跟前确认了一下,然后低声说:“小胡?”那人抬头一看,愣了一下,高兴地说:“小马?是你。”两个老战友都用了长征时的称呼。当时胡耀邦是红一军团二师五团的书记员,马兆祥是少年先锋连的指导员,经常开玩笑。马兆祥小声说:“你也不叫个车,是体察民情哩?”胡耀邦说:“你也不挤这个车嘛。你现在在哪里工作?”“我还挂着哩,游民一个。”听了马兆祥的回答,胡耀邦惊讶地说:“怎么这样?这里讲话不方便,晚上来我家,咱们好好聊聊。”
晚上,马兆祥来到胡耀邦家中,两个老战友回忆了好多往事。马兆祥说:“组织上至今还没给我作个结论。”胡耀邦说:“组织上是了解你的,你还要那个结论干嘛。马上给你工作。”后来组织部门安排马兆祥到教育部工作,任教育部副部长兼办公厅主任。
1983年,马兆祥同志离休之后,仍然参加陕北老区发展促进会、中国延安精神研究会、延安大学校友基金会等社会工作。1984年以来,为争取西延铁路的复工北上、延安热电厂的建设,延安的领导带领有关部门多次上北京汇报,找有关部委衔接工作。马老几乎每次都利用他在国家部委的人际关系,为我们找人,电话联系预约,不辞劳苦。他对家乡建设的关心,令人敬佩。
马兆祥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坎坷的一生。但他矢志不移,百折不回。谈到文化革命挨整,他没有怨恨。他说,比我功劳大的人也挨整,我比牺牲了的战友幸运多了,我还能挨整就不错,能享受新社会的幸福生活,能看到国家的繁荣富强,很知足。这是他的宽大胸怀,高风亮节。他在回忆录中写道,一生有几件最遗憾的事:一是父母去世他不在身边;二是贾拓夫老领导被造反派打死,他也正在挨批斗,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三是肖劲光老首长逝世他也没能送上一程。
马兆祥老前辈于2014年9月28日在北京逝世,享年95岁。拜读他的回忆录《岁月如流》,他的音容笑貌、可歌可泣的故事,仍然历历在目。他是党和国家的功臣,延安人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