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数百万城镇中学生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濮存昕曾给马配种,张艺谋冰水里游泳,陈佩斯吃臭腌菜、蛇是敬一丹房里常客、陈丹青用垃圾箱拾到的扑克牌临摹油画……他们各有一段不同的经历,却有一个共同的称谓:知青。
张艺谋:
从黄土地汲取养分 谁都知道,张艺谋是北京2008年奥运会开幕式、闭幕式的总导演。
谁都知道,张艺谋是世界著名电影导演。
可是,有多少人知道,张艺谋知青岁月的酸甜苦辣?
张艺谋,1951年11月14日出生于西安市,原名张诒谋,意为始终不渝为事业而谋。1968年张艺谋在西安30中上初二。正是“文革”期间,学校停课。因为张艺谋出身于“黑五类”家庭,提前下乡分到咸阳地区乾县武则天陵旁的汉阳公社倪村插队劳动。几个知青分住着两个窑洞。
因为张艺谋身强体健,下乡插队的几年中,他一直是队里的头等劳动力,重活、脏活他不嫌,用他的话说,就是爱干那些出大力、时间短、工效快、工分高的活儿,不爱干那些熬得人难受的“磨洋工”活儿。队里缺少牲畜,多用人力架子车,“驾辕马”这个角色总是张艺谋扮演。他拉着满车粪,飞驰在绿色的田间小路上,多装快跑,乐在其中,并引以为豪。突然,从草窝里蹦出一只野兔,大伙儿停下干活,呐喊着围追堵截,兔子急了,一下钻进崖畔的洞里,张艺谋灵机一动,呼唤他的知青同伴捡来田禾杆,点着火在洞口用烟熏,兔子被熏得晕头转向,只想往出逃时,他用锄钩就顺利地将兔子钩出来,拿回去美餐一顿。
那时,“农业学大寨”运动搞得轰轰烈烈。汉阳公社组织大会战,张艺谋和同伴刘梦臻被派到武则天陵后的大北沟修水库。
时值1970年11月中旬的一天,雪后初晴,寒风刺骨,水塘表面上结下了一层薄薄的冰。工间休息,大家又说又笑,互相赌勇气玩着说:“谁敢跳下水去游一游,谁就是英雄!”青壮年男女民工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应声,忽然旁边几位女民工冲着张艺谋逗开了:“知青娃,你敢试一下身手吗?”其实,说者无意,那是逗着玩,谁也不那么认真较劲。张艺谋却不服输,他面对坝上围满看热闹的人,凭着爱护知青的形象和声誉的冲劲,誓要争一口气,脱下棉衣甩给刘梦臻,只穿了个裤衩,一跃跳进冰水中,民工们见状一齐喊“加油!”但一分钟过去了,张艺谋还没有钻出水面。这时气氛一下子紧张了!正在大家焦急万分时,张艺谋从40多米外的水面上露出了头,坝上一下子沸腾了,欢声雷动,民工们高喊:“知青娃,好样的!”
当地农民也把张艺谋当做自己人,一进社员家门,人家便拉他热炕上坐,他也就随和地脱鞋上炕。吃午饭时,人家留他吃饭,他就毫不客气地端起大老碗。看到老乡家水缸没水,他就帮着挑水。张艺谋闲了爱和社员们谝闲传,学会了当地的方言俗语,记下了不少诙谐有趣的民间故事,慢慢地对地方上的风土人情和习俗熟记于心。19年前我曾去过张艺谋西影路的家中,看到过他下乡时的一张照片,他光葫芦(头发理光了),穿件土布棉袄,腰上扎了一条草绳,旁边站着一条耸耳卷尾的狗。他的同伴们调侃地给这张照片题写了名字:“张艺谋和狗。”
近三年的插队劳动,使张艺谋已成为黄土地的儿女,在这儿他奉献过自己的青春和智慧,也从黄土地汲取了养分。
陈丹青:
窜来窜去的单纯老知青 陈丹青,1970年到江西宁都插队。白天,和农民一起劳作,晚上或阴雨天,一有空隙,便掏出随身带着的抄本,把山村中的人物山川一笔笔记入他的抄本。
回想起当时的生活,陈丹青觉得很有“意思”:那时没电话,都骑自行车找来找去,对方不在家,就等着,聚集起一堆人就臭聊,互相传看最近的画:“我现在还怀念那种生活,特别单纯,没有诱惑。没人知道画能卖钱。我们最最兴奋的就是技巧。”
“文革”中的陈丹青并不安分,1974年:北京办了个美展,他向家里要了40块钱,从江西混票到上海,然后换火车到北京看全国美展。在他看来,第一次上北京就像后来到纽约、到巴黎,而走进中国美术馆就像走进卢浮宫,一泡一整天,赖在几幅画前,沉迷不知归时。
高手总有闪光的一天,当了几年知青之后,他的艺术天分也显露了出来,后来在朋友的推荐下,他得到了到江西省文化工作室暂时“帮忙”的机会。
好运似乎一下子挡不住了,有一天,一个爱好油画的外宾来江西参观,被陈丹青的油画迷住了,竟称这个小伙子是他的老师,还要请陈丹青给他画肖像。
陈丹青不敢怠慢,请示了上级。因是外宾,上级只好答应,只是有个规定:不准主动问话,画时尽量快些。丹青照办。
人们也许以为荣誉与幸福即将降临到丹青身上,可是等待他的是,送走外宾的第二天,一个没有原因的通知发给了他,回去吧,这里不要你了。
葛优:
从知青猪倌到平民影帝
1976年,在上山下乡的大潮中,葛优来到北京昌平县兴寿公社插队。葛优有幸得到了一个比下地劳动相对省力的活——养猪。他一干就是两年零九个月,做猪食,清理猪圈,给猪接生,为猪治病……成了地道的小猪倌。他和师傅两人,养着五六十头猪。葛优说:“我的肩膀就是当时练出来的。打水,提水,农忙时负责送水,两桶开水能够挑很远的路,不用放下肩膀来。”
1978年底,在插队的平房小院子门前,葛优利用爸爸的照相机,请人拍了一张表情丰富的照片。这是葛优第一张带有表演的“剧照”。葛优说:“这应该是我想当演员念头的最初萌芽。”此前,尽管葛优有一个著名演员父亲,但根本没想过要当演员,他只想进一个全民单位。
1979年,在葛优离开兴寿公社的前几个月,演艺人才青黄不接的全国艺术院校纷纷招生。葛优觉得应该去当一名演员,他说:“那时的心情,比起拍照来,就有点要发芽的感觉。”他请假回到城里专门参加考试,第一个报考的是北京电影学院,接着是中央戏剧学院、中央实验话剧院,葛优屡败屡战,最终一个都没有考上。
这时,昌平农场的人要求葛优回去继续养猪,因为葛优请假期间,养猪的活是找别人临时代替的,但那人很不用心,大猪小猪都怀念着葛优。葛优已经心灰意冷,于是收拾行装,准备第二天就回到农场与大猪小猪为伴。这时葛存壮的一个朋友来串门,他说全总文工团正在招生,可以去试试。葛优改变了行程,决定第二天去报考。
考试的内容分三项。第一项是朗诵,葛优的朗诵材料是散文《鲜红的请帖》,讲的是“文革”时老师受到学生冲击,后来学生感到自己错了,给老师发出请帖,为老师过生日。葛优非常怀念这份朗诵材料,直到今天还一再表示:“真可惜,丢失了那份朗诵材料。”第二项是唱歌。可以想见,葛优的嗓子好不到哪里去。第三项是小品。葛优犯愁了,前面两项考试结果平平,第三项如果走以前的老路,肯定不会被录取。葛优灵感闪现,决定演一个小品:《喂猪》。
在众多的考官面前,葛优发现自己的喂猪生涯,仿佛就是为这次报考准备的。原先有点紧张的葛优,马上变得胸有成竹,他不仅吃过猪肉,见过猪跑,而且和猪共同生活了将近三年。他回忆说:“在表演的时候,舞台当然没有猪,但我的眼睛里有猪。”葛优的表演受到考官好评,终于考上全总文工团。
直到现在,葛优还很想回到那插队下乡养猪的地方去看看。
敬一丹:
我的知青生活五彩缤纷 “知青生活对我来说,不是灰暗的,而是五彩缤纷的。”中央电视台著名节目主持人敬一丹如是说。与大多数知青相比,那段岁月对她而言似乎有着不一样的意义,那是她梦开始的地方。1972年,敬一丹搭上了上山下乡的末班车,那时她17岁。敬一丹去的是小兴安岭林区,在黑龙江省通河县清河镇一个叫清河林业局的地方,在这里,她度过了整整5年的时光。
那段时间是比较艰苦的,她们二十多个女孩子住在一个小屋里,不时就会听见一声尖叫,“蛇,蛇!”,那时候,蛇可是她们的常客。小屋在路的尽头,那里没有电,也没有广播、报纸,每天就只能点一盏油灯,点灯用的油都是从队里的油桶里倒出来的,每天只要多点一会儿,第二天就发现自己的眼窝、鼻孔里面都是黑的。
一个偶然的机会改变了她的命运,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她一生中重要的转折点。林场要新建一个广播站,谁能做广播员呢?热心的同志们就说,“小敬在初中就是播音员啦”。其实,敬一丹从小学开始就有了捧起话筒的愿望,初中的时候就做了学校的广播员,也参加过黑龙江省广播电台的招聘,对广播有着很深的感情,但是她从未想过专门从事播音的工作。于是,也算小有经验的敬一丹就跑到话筒前,一张口,简简单单几句话,大家听了纷纷叫好。就这样,她从此就开始了与话筒之间的不解之缘。
林场广播站是一个特别小的地方,只有敬一丹一个人,她自己写稿子,到工段去采访,是记者,又是播音员。那时候的广播主要放一些林场的动态,还有音乐、样板戏。全林场有两个高音喇叭,林场三十多户居民每家有一个入户的小喇叭,在那个大山脚下的寂寞的地方,是广播,使他们的生活有了生气。天不亮,敬一丹的声音从大喇叭里传出来,点亮了家家户户的灯。“新胜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起床、上山,林场苏醒了。晚上,家家户户又拉响了家里的小喇叭,听听林场的事儿,听听音乐,还可以听到省广播电台的节目转播。在那个没有电视的时期,所有的听众都认识她,想听什么,敲敲小敬的门,“我们想听一段笛子独奏”,就可以直接“点播”了。那时广播站里的唱片都是敬一丹在哈尔滨买了带过去的,绿色的。蓝色的,透明的,大大小小几十张,装饰了小小的广播站,点缀了寂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