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离开我们已经有15年之久了,但爷爷对于我们的爱就像一坛老酒,随着时光的飞逝愈久弥香,散发在岁月的河流中,滋润着他的子子孙孙健康成长……
爷爷是最疼爱我的人。就像路遥笔下的德顺老汉一样:他有一颗极其善良的心,爱村里的每一个娃娃。有一点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遇到村里的娃娃们,就给娃娃们往口袋塞。我至今还记得站在上院硷畔上,穿着褪了色都不愿意丢掉的军黄色大褂的爷爷扯开洪亮的嗓子对着正在院子里玩耍的我喊道:二小子,快跟爷爷这来,有好东西给你吃。在那个缺米少粮的童年里,我一听到“好东西”三个字,就高兴得屁颠屁颠地奔向声音发源地,就像一整个冬天都没有觅食的非洲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扑向猎物。看着我吃得津津有味,爷爷乐得笑开了花。
不过,我最不喜欢的是爷爷身上的“粪便味道”。爷爷的勤劳是村里出了名的,一年四季都在忙碌着,春耕、夏锄、秋收,哪一样农活都没有落下,每次干活都能比村里其他人家早半拍:别人家还在暖炕头的时候,爷爷已经抹黑到了地里干起了活,别人家准备出山呢,爷爷已经背着一捆柴火到家了……即使是在大家都养精蓄锐的严寒冬天,爷爷也照样不闲着,捡粪成了他冬季里的“主业”。
记得有一年冬天,刚下大雪,天还没有亮,爷爷就穿着补丁补得像“布堆画”似的羊皮袄,脚上蹬着一双破棉布鞋,头戴着一顶裸露着“内脏”的火舌头帽子,提着一只烂箩筐,拿着一把小镢头,沿着吃水路,左边一下,右边一下地往箩筐里捡着粪。待到全村晨烟袅袅,爷爷便拖着坚定有力的脚步回到了院子里。一箩筐粪便还没有放下,就诱惑起了睡懒觉的我:“二小子,快起来,看爷爷给你带回来什么好吃的了?”饿了一晚的我,一听见“好吃的”三个字,身上的瞌睡虫一激灵全吓跑了。于是,我三下五除二地穿上衣服,趿拉着鞋就冲到爷爷跟前。爷爷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早已结满了白霜,和汗水混在一起。花白胡须上的冰粒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犹如珍珠般挂在须尖尖上。“呀,爷爷什么味道?臭死了!”还未到爷爷跟前,就闻到了刺鼻臭粪味的我惊叫道。吓得爷爷忙把一箩筐粪扔得远远的,把一双结满老茧的手慢慢地伸进雪堆,搓了又搓,随后在身上擦了又擦,才从又破又旧的口袋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颗颗红得发亮而又饱满的红枣,就像刚洗过一样。爷爷抖动着两撇白胡子:“快吃,干净着哩!”望着那双布满了冻裂血痕的手和印着湿手印的皮袄襟子,我明白了:原来爷爷大清早不顾手上冻裂的伤口,拿雪洗净了红枣,给他最疼爱的孙子吃。看到这些,我眼里有点湿润,暖心地问道:“爷爷,你的手放在雪里不冰吗?”
“不冰,爷爷人老皮厚,冰不着!”爷爷用那朴实的嗓音敷衍着我,转身提起箩筐,向院中的菜园子走去。他那有点驼的背影在冬日微弱的晨光照耀下,拉着长长的影子,印在洁白的雪地里,显得那么渺小,但却又那么伟岸!(白馨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