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秦云
　　奶奶常说：“这个碗是日本鬼子轰炸西安时，被打下来的第一架飞机做成的。”那是在我刚学会自己吃饭时，奶奶从街上给我买来的一只小铝碗。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当年日本侵略者的铁蹄没有踏入西安，黄河挡住了他们，西安是平安的……其实不然，日本人真的来过西安。他们是开着飞机，飞过黄河，对手无寸铁、甚至还不知道日本人是杀人狂魔的西安人，进行了肆无忌惮、灭绝人性的狂轰滥炸。那只小碗就是留下的铁证。
　　当年，日本鬼子在河北省易县北娄山村实行烧、杀、抢，引起了瘟疫，不到半个月，奶奶的婆婆、两个侄子，还有两个生龙活虎的儿子，纷纷染病，失去了生命。奶奶八十多岁的老父亲也被鬼子杀害了。听人们说西安是日本鬼子没有到过的地方。为了活命，奶奶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就是我7岁的叔叔和我12岁的爸爸）随着逃难的人流，渡过黄河来到了西安。可是，来到西安后才发现，日本鬼子的飞机常常在西安的上空向下投炸弹。奶奶他们当时住在离西南城角很近的东梆子市街，有一次，小日本的飞机就在奶奶住的街口偏南的甜水井街扔下了一颗炸弹…… 
　　新中国建立后，我上了小学，每次上学路过一家小杂货店，男老板身后总是跟着一个披头散发、一言不发的女人，不论男的走到哪儿，就连给买主拿东西，她都形影不离地跟在后面。小孩子们总是远远地躲着她绕道回家。有一次，奶奶对我说：“不要怕，她不会打人，是当年被小日本扔下的炸弹吓疯了。”我们家离城墙的西南角很近。小时候，我常常去城墙上玩耍，看到城墙的内墙里面，相隔不远就挖有一个洞，洞很深，从洞里挖出来的土堆放在城墙角下，后来渐渐被人们踩实，成了坡路。好奇的我就问大人，为什么要在城墙里面挖一个个的洞呢？奶奶说，当年小日本的飞机来西安轰炸时，人们不敢待在家里，一听到拉警报，就都往洞里跑。城墙里的洞就成了当时西安人躲避日本鬼子轰炸的地方。
　　再后来我逐渐长大成人了，也就再没有去城墙玩耍。现在我已经退休了，住在城外，离城墙很远了。偶尔坐公交车会路过，白天望着这座老祖先给我们留下的宏伟建筑历久弥新，晚上可见城墙上灯火通明的美景，有谁会想到城墙里面还藏着当年日本鬼子轰炸时留下的伤疤呢？
　　昨天，我坐10路公交在西门外下车，步行到西门里的表妹家时，沿着西城墙角的里面向南走，突然留意到城墙里那一个个的防空洞已经被填住了，里面垒起了一块块砖头。我想，再过十几年，生活在西安的人们更不会知道小日本曾经来过，并伤害过西安人……
　　等我的女儿和外孙女再回西安来看我时，我一定要将当年我奶奶给我讲的，日本鬼子在河北省辽阔的土地上、在狼牙山下偏僻的北娄山村里留下的一笔笔血债，也讲给他们听，我要把那只不起眼的小碗留给我的女儿，让她世世代代地传下去，永远记住日本鬼子在中国大地上犯下的滔天罪行，永远记住日本鬼子开着飞机向西安的土地上扔下了炸弹，让他们知道日本鬼子也到过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