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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忆]
洗澡
胡小龙
  小时候在农村生活,有许多事情在今天看起来很容易,在当时却比较难,洗澡便是其中的一件。
  我们村子里面没有河,只有一个小水库,当年的小伙伴们都喜欢在那里面游泳洗澡,技术好的还会扎猛子,当地方言叫“钻眼窟窿”。我那时候从来没有下过水,老是站在岸上看,就没有学会游泳。家里水井里面的水也只够日常的饮用,因此洗澡对我来说真是一件蛮奢侈的事情。
  曾经有一次洗澡是在一个炎热的夏日中午,我坐在母亲洗衣服经常用的一个大盆子里面,那时候大概有五六岁,也是过了很久没洗过澡了。父亲把晒好的两小盆子水轻轻地从我头上浇下去,那一刻我感觉特别的舒服,整个身心都得到了彻底的放松。父亲当时对我说:“人洗澡的时候不仅仅要洗身体,也要洗自己的心。当然你现在还小,心里很纯净,没啥洗的。以后长大了家里条件好了,你就能够经常去洗澡,及时冲洗掉那些留在身上的污垢。但那时的你,心里已经不得不接受了许多社会灌输给你的东西,你可能就很难再找到现在洗澡的这种感觉了。”
  我当时没有完全听懂父亲说的话,但也正因为没听懂,我才死记着,并且相信自己以后会弄懂他说的意思,直到如今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后来一直按照父亲的话去做,还养成了勤洗澡的习惯。特别在淋浴的时候,我喜欢闭上双眼去思考我的生活状态和为人处世,什么状态给人以乐观自信,什么行为给人以端庄大气。我在面对一个原始的我,也在想象着一个虚幻的我。那种被水冲洗的过程让我常常想起一部2012年在中国内地上映过的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我想象自己是少年派完成了一次与一只孟加拉虎在大海上的求生之旅。少年派依靠对神灵和善良的信仰最终渡过难关,因为他从小就有那样的信仰,只是后来他的信仰一再被周围的环境考验着,包括那只孟加拉虎。据此我还得出了一个结论:真正的信仰是内心从不改变的信念,不因生活的好坏和命运的起伏而动摇。父亲当年说的关于洗澡的那段话正是提醒我在纷繁复杂的社会中不要忘了初心,不要忘了纯真善良的本质。
  除了淋浴,我还喜欢在河水里洗澡。夏天在野外找一条铺满了鹅卵石的清澈小河,在河床上面一躺,枕在自己的双臂上仰望着蓝天白云,耳畔始终萦绕着哗哗的流水声,让我一度忘掉了生活的烦恼和忧愁。虽然我达不到庄子“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境界,但也使整个身心回归到大自然,似乎找到了当年在洗衣盆里洗澡的那种特别舒服,得到彻底放松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