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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绿
秦延安
  车过渭河沿着高速公路一直往北,纵横似海的黄土高原便腾挪跌宕而出。那从沟沟峁峁中飞起的绿浪便随之而来,让人如一叶小舟似的飘荡。这是黄土高原一年中最美的景色。那些沉睡了一冬的刺槐、侧柏、旱柳、榆树等,郁郁葱葱,英姿勃勃。虽然它们还不是古木苍天,树高千丈,但已经在黄土高原上站出了一种气势,就连那些刺荆、沙蒿、马齿苋、沙打旺、红豆草等,也紧紧跟随,见缝插针,将黄土地包裹得严严实实。各色野花夹杂其间,红的似火,白的似雪,黄的似金,将黄土高原装扮得分外灿烂。天瓦蓝瓦蓝的,白云如绣上去的花,阳光柔软得像风,隐在沟壑中的水一眼见底,一切都如过滤后的清新,让人情不自禁地赞叹,黄土高原真美呀!这种发自肺腑的心声,其实不仅是我,来此的任何一个人都会感叹,黄土高原真的是变了!
  我最早认识黄土高原,是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影视剧中。那些单调枯躁的黄土,千篇一律的沟壑,寸草难生的光秃,晦暗焦渴的眼神,让人的心情也如那土地般沉重。雨比油贵,惜水如金,这就是黄土高原的写照。一阵风过,黄土满天;一场雨来,黄泥滚滚;一条羊肠小道,便是黄土高原人一生的脚步。恶劣的环境,不仅人畜生存困难,就连草木也生长艰难。没有草木的束缚,黄土纷纷逃离,渗透到信天游里变成无助的呐喊。水越缺,庄稼越难生长,人越开垦广种,植被越差,生态环境越恶劣,气候越差,降水越少。这种恶性循环,如多米诺骨牌效应,沿着黄河四散开来,影响到整个中国。
  随水而来的黄土,让黄河成为世界上含沙量最多的河流,并危及下游安危。而要保住黄土高原上的泥土,就需要大量的生态植被。1998年,吴起县开启了我市退耕还林伟大工程,1999年,延安在全国率先整市实施退耕还林,掀起了一场波澜壮阔的绿色革命,成为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大的生态建设工程。除此之外,还有以淤地坝建设为主和植树种草为辅的水保治理。树一年又一年地种,草一年又一年地植,枯死了再种植,前赴后继,终于让绿色在黄土高原上扎下了根,如星星之火燎原般,成点、成条、成片,在黄土高原越烧越旺。这绿色,和别的地方的绿色一样,但又不一样。它是一种苍茫的绿、辽阔的绿、高涨的绿、生命的绿,是极其珍贵的绿。这绿,可人,鲜嫩,耀眼,令人迷醉,真实地记录着黄土高原上艰苦卓绝的斗争与经历。而且,这一片绿,已经漫过黄土高原,挺进毛乌索沙漠,像河流一样,在中国大地延伸而去。
  我见过山区的播撒树种,也见过平原的挖坑植树,但当我看到黄土高原的沙漠种树时,仍深深地被震撼了。空旷的沙漠里按照四方桌大小分别打着地锚,然后绷上绳子,就像小孩子学走路需要大人帮扶一样,新栽种的柠条都被绳子束缚在地锚旁。看着在风沙中摇来晃去几乎趴地的柠条,我真有点担心,它们是否能存活。但是第二年,当我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我惊喜地发现,前一年栽植的那些柠条完全脱离了绳子和地锚的帮助,已经稳稳地在沙漠里扎下了根。它们手拉手,就这样一步步地向沙漠中挺进,形成一片绿海。
  朋友告诉我,风越吹,柠条的根扎得越深;沙子越埋,它们分枝越多,生长越旺,固沙能力越强。就在那绿海前沿,我再次看到了用地锚、绳子捆缚的柠条,虽然它们依旧在风沙中颤抖,但是这一次,我不再担心它们是否能存活了。而就在那些柠条的身旁,我看到一群头戴草帽的身影正在忙碌。他们就像眼前的柠条,与风沙作着抗争,让绿色成为一种信仰。
  几十年的退耕还林、植树造林与水保治理,不仅将黄土高原、毛乌索沙漠装扮得生机勃勃,还让“贫地”变“粮仓”,让能源成为经济支柱。最可喜的是,这一片绿还蒸腾成云,让黄土高原的局地气候得到了改观。近几年雨水日益增多,河库的清澈,黄河泥沙的减少,便是最好的佐证。
  行走黄土高原,恍若江南,让我欢心,让我雀跃,让我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