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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纸姑娘
闻方
  一把剪刀,一张红纸,便是你全部的家当。你端坐于靠窗的土炕上,轻轻地哼着民歌,剪着心事。
  暖暖的冬阳透过窗棂,将点点金辉洒在你的脸上、身上、发辫上,洒在你脚边的碎花小棉被上。
  你的辫子很长,你的歌声很美,你的脸蛋像盛开的山桃花,你的手儿像魔术师般神奇。
  一张普通的红纸,在你的手中化做流泪的四妹子、俊朗的三哥哥,化作“上河里的鸭子下河里的鹅,大路上搂柴瞭哥哥”,化作“鸳鸯戏水莲花开,绣一个荷包情郎哥哥戴”……
  那一把小小的剪刀啊,泄露了你心中全部的秘密。
  当金黄的唢呐吹出暖洋洋的喜庆,当噼啪作响的爆竹使寂静的小山村一派欢腾,你骑着毛驴去了另外的一个山村,头上的红纱巾遮住了你眸中春光和脸上的羞红。
  于是,在另一户人家的土炕上,将有一位俊美的小媳妇,低着头剪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故事。
  那一把小小的剪刀,剪断了你长长的发辫,却剪不断陕北女儿长长的情思。你的剪下,依然有牡丹在盛开,有石榴在咧着红红的嘴,有一串串的抓髻娃娃晃着毛茸茸的脑袋……
  你将牡丹贴上窗棂,将石榴揣入怀中,将娃娃高高举起,正对着斜阳……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你的明眸里,你明眸的波光倾注在娃娃身上……
  刹时,那娃娃便有了灵气,活蹦乱跳地聚拢在你的周围。
  而你看它们时的神情极柔、极美,如年轻的母亲望着自己嬉闹中的儿女。
  时光在你的剪刀中静悄悄地飞逝。生活,犹如一张张五颜六色的纸,在你的面前被摊开,又被细细剪碎……
  那“拉手手,亲口口,咱们二人圪崂崂里走”的初恋的甜蜜;
  那“瞭得见村村哟,瞭不见个人,睡里梦里都想你”的撩人的相思;
  那“鸡蛋壳壳点灯半炕炕明,烧酒盅盅量米不嫌哥哥穷”的死心塌地的忠贞。
  还有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辛,那农家小院的宁静温馨,那婚嫁的习俗,那丰收的喜庆,以及那鸡鸭牛羊和满堂的儿孙,都成了你剪刀下不朽的作品。
  于是,在世界的眼里,你成为传奇、成为名不见经传的艺术家;而在黄土地的怀中,你只是她柔顺乖巧的女儿,是她山坡上随意盛开的一朵山丹丹花。
  干旱的高原,孕育了你水做的骨肉;凛冽的西北风,锻造出你火热的心。那牵魂动魄的信天游啊,是你缠绵悱恻的爱;那一把小小的剪刀啊,剪不尽的,是你的梦幻、你的柔情、你的孤寂、你的憧憬……
  山,是黄的;日子,是白的;而你的梦,却是五彩缤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