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口瀑布已是天下闻名,可知道龙王辿(读“chān”)的却不多,我就是这不多的人中的一个。
1969年插队到延安宜川壶口乡,小村就在黄河边的山坡上,下了十里长坡就来到了瀑布旁。其实,龙王辿就是当地老乡对壶口瀑布的称呼。因为瀑布的北边不远处就有一个龙王庙,辿字就是川道舒缓的意思。黄河此处河道舒缓,自古以来上游的商船皆由此上岸,由旱路拉到瀑布下游再归入黄河,上岸处叫龙王辿,入水处叫圪针滩,由是这龙王辿和屹针滩名声大噪。
两处相距十余里,巨大的商船由上百名粗壮的汉子拉着在岸上飞跑,那景象很是壮观;那年月,这营生是河边几个村子唯一可挣现钱的副业,由大队革委会组织几个村子的青壮劳力来共同完成;那年月,山区无公路,这水运的商船还真不少,于是营生不断。
我干过几回这营生,原因有二:一是工分高,干一次记两天工,第二天可以歇一天。二是干一次有五毛钱补助,并且有两顿白馍吃,尽饱吃。有这么巨大的物质诱惑,尽管公社有不准知青参与的规定,但大队禁不住我们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同意了我们的请求。
干起来才知道,公社不让知青参加是对我们的真诚爱护,这活是又苦又累又危险。首先,要在船头搭上两条几十米长小胳膊粗的麻绳,当地人叫走绳,走绳隔一段有一个圆环,一个圆环需一个壮汉,把胳膊穿入圆环来拉动船只,另有一些人则用圆木垫入船底,使船只拉动起来可以滚动前行,这样可以使拉船的人可以省去不少力气。但是这工作却充满了危险性,因为船只一旦拉动起来就不能停下。巨大的惯性使船飞快地向前冲,而这些人又要不停地将后面的圆木收起又飞跑到前方垫在前冲的船下,假如不不慎摔倒就有可能被船压得粉身碎骨。
这是一群经验丰富又勇敢无畏的黄河汉子。船到圪针滩,下水了,船下人和船上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照例会痛快地开怀畅饮一番,船上人拿出从上边带来的山鸡野兔地瓜烧。点起火把,于是汉子们就在河边作彻夜饮,喝到兴起,酸曲就唱了起来。
来到陕北,没少听陕北民歌,酸曲就是陕北民歌的重要组成部分;歌曲的内容中二哥哥四妹子是主角,表现的常常是不同情景中的赤裸裸的男欢女爱。这些酸曲让我这个还只是个二不浪后生的小伙子听得面红耳赤、如痴如醉并且想入非非,让那些听众中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交头接耳、痴痴嬉笑进而飞眼流殇。每到此景,唱酸曲的汉子们更是情趣高昂、声震长空。只可惜圪针滩只八九户人家,大姑娘小媳妇没有几个,于是这听众不多就成了唯一的遗憾。
天明了,双方告别,商船继续前行,出禹门而不知所终。其实这些船到下游将货连船一起卖掉,船上人就由陆路返回了老家。冯晓荣的一首曲子让我想起了那段经历,写到这里我已是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