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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马背上的摇篮!
    ●洛杉矶托儿所外景
    ●保育院的孩子们在玩耍
    ●保育院的孩子们在学习
    ●保育院的孩子们在菜地劳动
    保育院的孩子们一起唱歌
  记者 牛敏
  那是怎样的保育院啊——
  校舍全是土窑洞,大部分隐蔽在山沟或者偏僻的地方,一到晚上黑漆漆的一片,经常会有野狼光顾。最残酷的是战争的硝烟时常在身边弥漫,有时孩子正在游戏或休息,敌人的飞机就从头顶飞过,炮弹声会在不远处轰然响起。敌军来犯,他们不得不跟随部队转移,一路枪林弹雨、风餐露宿,年龄小的盘腿坐在箩筐里,被架上骡马后背翻山越岭,年龄大的拉着马尾巴摇摇晃晃地跟着走……
  可就是这样一个保育院,却让孩子们在艰苦卓绝的战争年代里,在缺衣少食的颠沛流离中,从不缺少爱的雨露和阳光。
  他们是不幸的,生于烽火硝烟的战争年代,从小接受血与火的洗礼,在枪林弹雨中颠沛流离,饱经磨难;可他们又是幸运的,“马背上的摇篮”,不仅呵护了他们幼小的身躯,还让他们在爱与欢乐中汲取成长的力量。
  他们,是延安保育院的孩子。当年他们,大的不过10岁左右,小的还在襁褓之中。他们或是革命领袖的子女,或是牺牲烈士的遗孤,或是前线将士的牵挂,或是后方爱国者的托付……
  1935年,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在延安这块土地上,与根据地一起建立的,还有那些保护和养育革命后代的“马背上的摇篮”,它们包括:延安保小、延安第一保育院、洛杉矶托儿所、延安第二保育院、延安抗小等多所幼儿教育机构,我们统称为——延安保育院。
  那是怎样的保育院啊——
  校舍全是土窑洞,大部分隐蔽在山沟或者偏僻的地方,一到晚上黑漆漆的一片,经常会有野狼光顾。最残酷的是战争的硝烟时常在身边弥漫,有时孩子正在游戏或休息,敌人的飞机就从头顶飞过,炮弹声会在不远处轰然响起。敌军来犯,他们不得不跟随部队转移,一路枪林弹雨、风餐露宿,年龄小的盘腿坐在箩筐里,被架上骡马后背翻山越岭,年龄大的拉着马尾巴摇摇晃晃地跟着走……
  可就是这样一个保育院,却让孩子们在艰苦卓绝的战争年代里,在缺衣少食的颠沛流离中,从不缺少爱的雨露和阳光。
  故事1 为保护孩子们转移,外祖父牺牲了
  讲述人:常延生(原延安保育院学生)
  1944年6月,我在延安出生后不久,父亲被调到中央党校一部卫生所任所长,母亲到延安妇女职业学校学习,他们当时都很忙,无暇照顾我,我1岁多就被送到延安保育院,由保育院的阿姨、老师全权照顾。那时,外祖父就在延安保育院炊事班,专门给孩子磨豆腐、做豆浆,他也经常来照管我。所以,对我来说,延安保育院就是我的家,保育院的阿姨和外祖父就是我幼小心灵中恩重如山的至亲。
  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延安的生活条件十分艰苦。但是为了保护好、教育好保育院的孩子,党中央和陕甘宁边区政府不仅在生活设施、物质保障方面给了保育院极大的照顾,而且在教师配备、教育方针政策的指导上也给了极大的关心,所以,我们在延安保育院的生活是非常愉快和幸福的。
  我们当时的伙食并不差,正像一首儿歌里唱的“吃的小米饭,也吃白面馍,吃得白又胖,脸蛋红又亮”。我们穿的是保育院统一制作的衣服,用的物品都是边区政府专门为小朋友定做的。每天的起居、就餐、教学活动全由阿姨负责。除了正常的教学活动,阿姨还安排我们做力所能及的生产劳动,比如搓麻绳、搓毛线、剪纸等;带领我们做丰富多彩的小游戏,比如唱歌、跳舞,制作小玩具等。每逢节日,阿姨还会带我们自编一些小节目,给中央首长表演。一直到1947年3月前,我们的日子都是无忧无虑、平安祥和的。
  1947年3月,胡宗南进攻延安,我们从此过上了马背上摇篮的生活,跟随党中央转战陕北。上有飞机轰炸,下有围追堵杀,极度险恶的环境中,我们经常是白天露宿,夜晚赶路,马背是床,马垛是房。一路上缺衣少食,为了让我们吃饱饭,保育院的阿姨和老师常常自己挨饿,把仅有的一点口粮悄悄放进我们碗里;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他们会用自己身体给我们遮挡炸弹爆炸后飞起的弹片和碎石。我的外祖父,在延安保育院磨豆腐、做豆浆的外祖父,用豆浆一口一口喂养我的外祖父,就是在1948年的瓦子街战役中,为掩护保育院的小朋友光荣牺牲了。
   故事2 保育院是我的家,共产党就是我妈妈
  讲述人:刘铁(原延安保育院学生)
  我1939年出生在延安甘谷驿镇,我的父亲、母亲都是长征到达陕北的老红军。1943年,因为母亲病逝,父亲在抗日前线医院,我被送进延安托儿所收容,后合并到延安儿童保育院。
  在保育院生活的那些年,我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犹如上了天堂。我们排排坐、吃果果,欢欢喜喜听故事,手挽手做游戏,拍拍手唱儿歌。虽然生活艰苦了些,但大家在一起相处得非常好,真是比在自己家里还要好。
  “我们离开了爸爸,我们离开了妈妈,我们失掉了土地,我们失掉了老家,我们的敌人就是日本帝国主义和它的军阀,我们要打倒它!打倒它!打倒它才能回到老家,打倒它才能见到爸爸妈妈。”
  “毛主席像太阳,他比太阳更光亮,小兄弟小姐妹一起来歌唱,太阳太阳真光亮,我们跟你天天向上……”
  我就是在这样愉快的歌声中慢慢长大的,然后从心里由衷地认可:保育院是我的家,共产党就是我妈妈。
  1946年解放战争开始,保育院从延安撤离,先转移到瓦窑堡,后由于胡宗南大举进攻,又被迫辗转陕北各县,最后从陕北佳县丁家畔乘船过黄河到达山西。
  1947年,我到了上学的年龄,就转到当时位于山西省刘家岭的陕甘宁边区第一保育小学读书。1948年,第一保育小学跟随部队从山西寨子村出发,经碛口过黄河到丁家畔,又把陕北各县转了一圈,经历了一个小长征,最后回到延安。
  这一时期,我耳濡目染,受到革命环境的熏陶和教育,从此立场更加坚定。我当时就给自己定下人生目标:一定要献身革命。
  新中国成立后,我读了中学,考了大学,毕业后参加了解放军,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为国防事业和铁路建设作出自己的贡献。回顾往事,那马背上的摇篮就是一座革命的熔炉,培养了我坚定的信念和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始终指引着我人生前进的方向。
  故事3 从小养成了热爱劳动、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
  讲述人:马晓文(原延安保育院学生)
  转战陕北之后的1948年9月底,位于延安裴庄的陕甘宁边区第一保育小学复学上课,我进入小学二年级。
  胡宗南进攻边区后,延安的生活一度十分艰苦,从晋绥解放区运过来的60万石粮食,远远不够。西北局和边区政府就号召大家节省粮食共度灾荒,不能饿死一个人。那时候大家都想尽办法,春天吃槐花、榆钱蒸饭,秋天上山挖洋芋,搭配小米一起吃。当时有一支歌叫《挖洋芋》,我现在都会唱。
  “洋芋那个真是,好呀吗好东西,三斤那个能顶一呀一斤粮。你拿起那镢头拿起那锹,半山那个崖上,挖呀挖呀挖洋芋。一镢头那下去,四呀吗四五个,嘿,这么大的个儿,哎呀,你说妙不妙。”
  保小培养了我们刻苦锻炼的好习惯。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起来跑操,我个子小,总是跑在后面,因为腰带系不紧,两只小手拉住裤子,怕掉下来。冬天延安特别冷,冻得我两只手全都裂了口子。但我们一点也不娇气!因为老师教我们要有不怕困难、克服困难的精神。
  那时候物资贫乏,写大字没有墨汁,老师就领我们到延河滩上捡石头,捡来一种红色的小石头,可以在石板上磨出红色的水,用来代替墨汁写字。没有纸和笔,老师就带着我们制作沙盘,在沙盘中练习写字、认字。这样的生活,从小培养了我热爱劳动和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
  保小是“培养革命后代的摇篮”,所以,作为保小的孩子,我们也都打上了“革命”的烙印,从小就有爱憎分明的感情,懂得每个人都同革命发展联系着,没有党和人民的前途,就没有我们的一切。
  记得1949年4月8日,是“四八”烈士遇难三周年的日子,学校组织纪念活动。早上起来,每个人都把被子反过来叠好,把白里子露在外面,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方方正正。三天之内,不能大声喧哗,不能嘻嘻哈哈、唱歌跳舞。最不能忘记的是全校纪念会都要高唱《“四八”烈士追悼歌》:“我们来追悼,遇难同志,你们为了和平、民主,光荣牺牲,我们伤心,我们悲痛,人民失去了亲爱的领袖。你们革命的精神,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你们的革命事业,我们来继承!”
  这支歌就像是从每个人心底唱出的一样,我们每次唱都会扯着嗓子充满感情,稚嫩而真诚的歌声在脑海里回荡了一辈子。2006年4月8日,“四八”烈士遇难60周年的时候,我随同中国延安精神研究会会长李铁映去黑茶山,在汽车上我们唱了一路的《“四八”烈士追悼歌》,仿佛又回到了在保小上学的时候。
  后记:
  从1935年开始创立,延安保育院在十余年间收养了5000多名孩子。1946年后,保育院开始转移,离开延安。除小部分转移到西安外,大部分东渡黄河,几经辗转,行程3000余里,历时长达3年之久,最终走到了西柏坡,走进了北京城,走向新中国。
  如今,那些延安保育院长大的孩子大多年逾八十,许多人已经辞世。而仍健在的老人们每每回忆起在延安保育院成长的经历,总是饱含深情,心怀感念。对他们来说,那温暖的“马背上的摇篮”,不仅是一段难忘的童年记忆,更是锻造他们灵魂的人生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