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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韵——饼子
杨旭
  身在异乡,因工作关系,出差机会较多,吃过南北各种饼子,却唯恋老家宜川的饼子。刚从炉里拿出的饼子,它有一股热气,既烫手,又烫嘴。当你一咬,便伴有一声脆响。外面是脆脆的,里面是软软的,吃到嘴里,外焦里嫩有嚼劲、耐回味,以及那些来自心底的温暖记忆,总在脑海中浮现。
  宜川人把做饼子,叫“打饼子”。这或许与师傅们做饼子时,不时要用小擀面杖在案板上击打有关吧。擀面杖击打案板叫“弹擀杖”,木头相撞会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打饼师傅的手艺高低全在声响里。这种颇具节奏感的声音夹杂着木炭味在空气中回荡,洋溢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希冀。
  关于饼子,自西汉以来就有记载。魏晋以后,饼子花样逐渐增多,便慢慢进入寻常百姓家。从古到今,千年的时光流逝,饼子带着人间烟火,行走在古老中国的田间地头,徜徉在文人的墨池中。唐代诗人白居易曾赋诗一首称:“胡麻饼样学京都,面脆油香新出炉。”不仅如此,饼子还传唱在孩子的童谣里,“弄啥好?过年好!过年买糖又买炮,饼子饸烙能吃饱!”
  宜川有着两千多年的历史,处于秦晋大峡谷边缘,曾经演绎着黄河水运的传奇。各地的商贾不仅在这里集合,也为这里留下了不同地域的美食文化,更孕育出饼子与肉、饼子与菜、饼子与饸烙、饼子与辣子的万千包容。宜川饼子这个看似普通的食品,你品尝到的,也许是千年前的美味。
  味蕾是有记忆的,而且是永恒的。儿时的乡下农村,集市上总有“打饼子”小摊,炉子是用土墼砌成的,后来把铁皮水桶升级改造加工成炉子。赶集的时候,打饼子的地方,总会围一堆人在谈笑风生,炉火烘烤出诱人的麦香,让人直咽口水。好在父母偶尔也会买个饼子,满足一下我的馋嘴。
  记忆里,宜川中学门口老曹家打的饼子最好吃,更主要的是他人好。鲁迅说:“鲁镇的早晨是在摇橹声中醒来的,那份静谧和温馨为鲁镇所独有。”对于宜中学生来说,每天清晨是闻着浓浓的饼香醒来的。排队等候中,总能看到老曹一套行云流水的“表演”:把发好的面揪成拳头大小,边揉边放上盐、茴香和花椒面,擀成圆形,刷上菜油,放到平板锅上去烙。等稍稍上色、刚刚成形时,就放进炉膛中焖烤几分钟,烤熟的饼子中间就会鼓起,金黄发亮,吃起来外脆里软。掰开之后,夹上老盐菜或洋芋丝就是一顿丰盛的早饭了。青辣椒蘸盐,就着热饼子,香、辣、咸三者巧妙融合,更符合年轻人的口味。
  饼子既是美食,也是老曹的生计。他每天凌晨就起来出摊,晚上十一点关门收摊,多少年来天天如此。我在宜中上学那会,学校食堂的饭票像货币一样,可在校周围的商铺里流通使用。有时身上没钱,饭票也所剩不多,我们就会在老曹的饼子摊赊账吃饼子。在油腻发黑的账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谁谁谁,某月某日欠饼子钱5毛”。写完后,让老曹看一眼,然后拿饼子走人。有点像现在的微信扫码付款一样,扫完码后让店主确认一下。欠老曹的饼子钱,不停地还着也不时地欠着。那年我要高三毕业了,老曹的记账本被老鼠咬烂了。看着一堆碎纸,老曹对我们说:“以前的账不要了,估计也没有多少钱,念书娃也不容易。”说完,老曹把快要烧到手的烟头扔进炉子里,炉火映红了他那张写满疲惫和倦意的脸,他伛偻着身子挑起装炭的筐子走远了。
  毕业后,离开宜川多年,吃饼子也少了。但老曹饼子的味道,那打饼子时的哐当声,仍留在我的记忆中。有一次和同学闲聊,才知道老曹祖上是山东人,爷爷辈逃难来到宜川,打饼子的手艺还是跟爷爷学的。老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现如今老曹的小儿子都已经变成老曹了,仍在出摊打饼子。或许正是有像老曹这样的人存在,才使得宜川饼子这款古老的美食得以流传至今。抑或者从古时起,宜川饼子就已经在人们的味蕾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才让这样的美食千年不绝,并给人们平淡的生活中带来一丝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