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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满陕北
宇鹏
  绿色,曾经是一个严肃的话题。出生在陕北黄土高原农村的人,对于陕北的黄与绿有着深切的体会。
  陕北,是两种颜色的世界。黄色是过去的记忆,绿色是今天的现实。要说现在的绿,必然先要说说过去的黄。这个黄不是鹅黄嫩绿的黄,而是一漠漠黄土、一漠漠风沙的黄;是令人窒息的黄、让人惆怅的黄。
  小时候,陕北有两缺,一缺吃,二缺烧。每个村子周围的树都很少,为了烧火,山野里的那些焦蒿也被人用镢头像剔头一样砍尽了。没办法的时候,只能将庄稼的秸秆当柴烧。熟悉农村生活的人都知道,庄稼秸秆不是烧火做饭的材料,因为其没有火焰。上世纪七十年代,陕北农村曾流传着一个故事。说是干部到村上下乡,吃派饭。大晌午,干部坐在炕上等饭吃,锅怎么也烧不开,情急之下,主妇把自己的鞋扔进灶火里。这个主妇边拉风箱边流泪,最终做熟了这顿饭。她没有让干部看到自己的表情。干部吃完饭走了,她站在窑里美美地哭了一场。
  那时,陕北的生态环境极端恶劣,人们也开始植树造林。但造起的林不等长起来,就被人伐了、羊啃了。山还是那一片片黄漠漠的山。偶尔有一点零星的绿色,也是孤零零地站在山顶上。那是上山受苦的人种下的“遮阳树”。由于山高路远,受苦人中午就不下山,而在树下歇凉。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骑着自行车下乡。春天里,风沙大,常要顶着遮天蔽日的沙尘前行。那时的沙尘暴隔三岔五来袭,所谓:“清明雨洒地,黄风四十五。”春天里,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都是天天刮黄风,这风搅得天昏地暗,陕北人把这种风叫“老黄风”。经过一场老黄风,路上行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沙尘。女人们为了美,常常用纱巾蒙住整个头和面。那时,绿色是黄土地的希冀,是梦想,可望而不可即。
  上世纪九十年代,陕北实行了退耕还林,那种广种薄收、流传几千年的山上农耕习俗就此结束。山地上,再也不见挥鞭吆牛耕地的情景,黄土变绿,满目青山,才是真正的金山银山。
  20多年弹指一挥间,如同梦幻一般,一个绿满山川的新陕北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村子四周乃至更远的群山,被连绵起伏的绿色所覆盖。绿得叫人心醉,绿得叫人着迷,仿佛换了人间。
  绿色带给黄土高原的是生命的活力。随着时间的推移,陕北干旱的土地及恶劣的生态环境得到明显改善。每到七八月份,陕北的降雨量比以前明显增加。雨润青山山更秀,陕北好似一幅江南烟雨画。许多来陕北的游人都发出这样的感叹:“这不像是陕北,这恰似江南!”他们想象中的陕北是牛在光秃秃的山上耕地,耕地或放羊的人穿着老羊皮袄,无奈地唱着信天游。而如今的陕北,真像民歌中唱的那样“与往年不一般”。如今,烧柴的问题也彻底解决了,林间的枯枝也没有人去捡拾。野生动物也明显地多了起来。行走在林间小道,常常能看到野鸡、麻雀和各种叫不起名字的小鸟。水塘边,翠鸟在芦苇上落脚。麻雀、白鹭、野鸭等干脆在这过去不曾生活过的地方繁衍后代。我的一位摄影家朋友竟然在延河边拍到了鸳鸯戏水的画面。在子午岭上,华北豹种群正在扩大,它们大摇大摆地走在秦直道上。有一次竟然来到村里,惊吓了村人。
  史书上载:陕北过去是“牛马街尾,群羊塞道”的地方,汉代以后,陕北这片大地成了征战的边塞要地,兵燹连天,战乱频仍,这里的土地也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休养生息。如今,坐看满眼绿色,那连绵起伏的群山之间,绿色聚成波涛,汹涌澎湃;千沟万壑,尽披绿装。人们再也没有了“风沙茫茫满山谷,不见我的童年”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