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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02月12日
冬日荷塘清趣
陆锋

  叶落。山瘦。水淡。
  冬天像一个洗净了铅华露出素颜的女人,淡泊安静得不像话。日光总是薄薄的一层,照在墙上,影子也分外浅淡。
  在南方,雪是稀客,冰却是常见的。清晨起来,常能见到门前的小荷塘上凝了一层薄薄的冰。塘里的荷早就残败了,忘了拔去,此刻随意而不端地卧在水面上,一并被冰住了。记得在《红楼梦》的第四十回,宝玉道:“这些破荷叶可恨,怎么还不叫人来拔去。”宝钗笑道:“今年这几日,何曾饶了这园子闲了,天天逛,那里还有叫人来收拾的工夫。”林黛玉道:“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只喜他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偏你们又不留着残荷了。”宝玉道:“果然好句,以后咱们就别叫人拔去了。”林黛玉将李商隐的“枯荷”改成了“残荷”,倒是意境更深远了。江南的冬,雨少,风多,残荷只能在寒风中簌簌,窸窸窣窣,如泣。
  池塘里除了残荷,还有一些褪去了一身青绿而黑沉了脸的莲蓬,我攀折了一枝下来,想要带回去插在书房的白瓷瓶里,应当会是一幅应景又淡雅的画吧?
  我这一动手,打破了平静,薄薄的冰上立刻炸开了白色的纹路,伴随着铿锵的碎裂声。捞起一片碎冰,迎着日光细看那裂纹,清澈清润,倒是让我想起古人对上品冰纹的端砚的描述:“白晕纵横,有痕无迹,状如蛛网,轻若藕丝。”如飞瀑喷发,美得动人心魄!
  冰,薄,化得极快,掌心里转瞬就只剩了一滩清寒的水。《开元天宝遗事》中记载道:“逸人王休,居太白山下,日与僧道异人往还。每至冬时,取溪冰敲其精莹者煮建茗,共宾客饮之。”这个唐代有名的隐士,在寒冷的冬日里,以清寒之冰,煮一壶热茶,与友人谈天说地。
  我学不来古人敲冰煮茶的这份风雅,倒是乐意趁着日光还不错,将茶席摆在池塘边与那残败的荷叶莲蓬为伴,也算是给这萧寂的日子添一份趣儿。
  池塘,就是盛载水的。像是被我点燃了引子,塘里的薄冰争先恐后地没入水中,了无痕迹。此刻这一瓯的池水,清冽澄澈,装满了冬的清寂。只是,我竟然完全想不起它春日时粼粼波光的潋滟模样?也许,等到春风浩荡时节,我沉浸在它的喧闹里,也会想不起它今日清寂的模样吧——一岁一枯荣!枯,或者荣,谁也不是开端,谁也不是结尾,它们顺应时节,周而复始地循环着。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也许,这时的池塘才是它的本色,藏起了潋滟与喧嚣,袒露出了它最真实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