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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07月30日
吃茶
南洁
  下班回家,路过一巷道时,看到有一卖小东西的摊位。我好奇地走过去一观,被一竹制茶桶迷住。
  茶桶高约七寸,制作极其精致。竹面抛光,筒体环周精雕细刻,上下有“卍”字边框住,内有松柏茂密,有船只停泊,有两人对饮,有阴刻楷体“茶经”二字,有闲章二枚,更皆周遭阳雕唐·陆羽的《茶经》数言。字如绿豆大小,布局舒朗,行云流水,可谓赏心悦目。
  我不为装茶叶,单为欣赏竹雕艺术,出资20元买来。
  年轻时不太品茶,进入中老年,慢慢对茶情有独钟。记得造访过武夷山,武夷山盛产大红袍,那里的茶花女便邀我们一摆溜围坐在茶台四周,每人面前摆放一个酒盅般大小的茶杯。茶花女将在陶瓷茶壶里经过第一遍茶洗后的大红袍给每人面前酌上一杯,让我们慢慢品尝。我用舌头嘴唇细细吮吸,一股清香味就在口齿间回荡。
  北方人不习惯品茶。第一杯是品茶,第二杯是解渴,第三杯则是牛饮了。这也让我想起卢仝的《七碗茶歌》来:“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后来发现,北方人不仅喜喝酒,也慢慢对茶有了兴趣。与Z君结识了开茶叶店的W君,无聊时,周末与Z君相约,到W君处吃茶去。W君坐在茶桌正中,四围有四张花梨木太师椅,茶桌上陈设茶布,系南方锦织。刺绘花鸟鱼虫,古木松柏,桃红李白,或皆千岁枯藤,或有王羲之书法,唐伯虎之绘画,种种不一。
  W君便问诸位想喝什么茶。
  夏天了,我们说来一杯龙井吧。龙井放在透明玻璃杯里,如春芽绽放,一片片叶子舒展开来,青翠欲滴,直立在水面上,散发着袅袅幽香。
  W君笃信佛道,我们就说佛谈禅。你道是神秀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我却云惠能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你道是万物皆空,我却说世界虚无。你道是“焚香静对十三经”,我却说“斗酒纵观廿一史”。你道是清净无为,我却言修身养性,静极空灵。言开机关,纵横八荒,接天连地,可谓神侃。看来,品茶品的是文化,品的是心性。
  于是乎,我在五年前也就买了一方竹茶盘,四周镂空,中间汇有数茎兰花,似有兰香沁脾。再置一黑陶烧制的蟾蜍,嘴含铜币,吞吐四方之财。再置一手敲木鱼的小和尚,盘腿念经打禅。茶盘需配茶具,少不得一个红陶壶,六个小红陶杯,精致为好。再配一个红木雕就的圆桶儿,茶洗,茶针,茶夹,一应俱全。红木雕有“茶道”二字,古朴苍劲,自有茶道在其中矣。
  于是乎,品茶自有轻音乐陪伴。有客来访,古筝音起,泱泱乎高山,澹澹兮流水,其乐融融。茶就与音乐有了不解之缘。高兴时,三五好友饮一杯。郁闷时,独自酌饮,未尝不可。一人品茶无味,聊以书法为伴,渲纸濡毫,提神凝思,散怀挥笔,只写顾况的《过山农家》:“板桥人渡泉声,茅檐日午鸡鸣。莫嗔焙茶烟暗,却喜晒谷天晴。”一颗心就回归了竹篱茅舍,回归了山野风情,回归了宁静的村庄景象。
  原来,品茶就这么简单。伴上轻音乐,伴上文房四宝,心静可如止水,心沸可如奔马。
  细品曹雪芹的《红楼梦》,里面提到最多的两个字,大概就是“吃茶”罢。早上吃,晚上吃,饭前吃,饭后吃,来人待客吃,吟诗作画吃,这大概是南方人的一种生活习惯了。北方人则性喜饮酒,三杯酒下肚,耳红肚热,豪情满怀,义气自在胸中荡漾。喝酒吃茶,茶则为解酒的一种佐料了。
  酒有酒文化,茶有茶文化,吃饭有饮食文化。一旦贯有文化,就有文以化之,风以成俗,就有滔滔不尽的内涵,在其中或隐或现、或左或右的撑舵领航了。
  我有一位安徽滁州的朋友,他每年给我寄两箱茶叶,一箱清茶,一箱胎菊。泡一杯菊茶,加两块儿冰糖,氤氲满室,清凉一夏。酿一壶嫩芽,春色盎然,意趣盈胸。我亦给人家寄点陕北特产,小米豆钱,绿豆红枣,聊表心意,礼尚往来。
  也记得前年冬末,一同学孩子结婚。饭毕,我们七位同学相聚至一茶店品茶。偌大茶台,蛋黄色的柏木造就,古色古香。我们依次围坐,来一壶小种红茶——金骏眉。茶主人便给我们讲茶道,讲功夫茶的浸泡,讲茶的品种。我们则说说笑笑,自由自在,在品茶中享受着别一种生活乐趣,在交谈中了解彼此的心境和不同的人生经历。
  由此以观,茶不仅可以修心养性,更可谓朋友交流的媒介。品茗论道,谈天说地,找共同话题,拉近彼此心灵距离,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