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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03版
发布日期:2023年11月05日
秋之舞
郭愿宏
  深秋是绘在大地上的一幅斑斓的油画,浓淡相宜,百看不厌;深秋是一场顺应天地运化的节奏韵律,是一支幽微含蓄却震撼心灵的舞蹈,让人驻足、凝望、思索、陶醉,浮想联翩。
  人行道旁那片枫林燃烧出醉人的神采。冷风的修剪,霜降的临至,种种的摧折,于它们而言,却如同畅饮一坛岁月自酿的清冽美酒。看吧,它们饮醉了,疯狂了,忘情了,绽放了!每一片叶子,每一缕经络,每一个细胞都充满沸腾的血液,让人惊叹不已。在百花早已凋谢、万叶纷纷飘零之时,唯有它还一枝独秀,热情地招展。点燃生命的火炬,照亮绯红的渴望,将自己的全部能量都奉献给世界。哪怕这是最后的燃烧,它们也会保持初恋时的热情。即使下一刻就会飘落,也要展现出最美的风采。
  忽然,一丝冷风的袭来,让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枫叶也开始瑟瑟发抖。那阵阵凉意,对于它们来说,也许是无形的、锋利的、致命的刀剑,一场壮烈的搏杀正在沉默中进行。整片枫林顿时化作起伏翻滚的赤色之海,如同缀在幽暗丛林间的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红玉。那殷切挥舞着的手掌,如同飞扬在蔚蓝天幕、岁月悬崖上的战旗,使我的心旌也随着它们的节奏鼓荡摇曳起来。
  果然,一些红透了的枫叶经不住秋风的摇撼,不得不离开枝条,纷纷扬扬地飞舞飘落。那赤色的手掌,赤色的花朵,赤色的蝴蝶,赤色的灵魂,向秋天的世界作庄严唯美的道别。
  秋风之笔删繁就简,逐渐向我们展现出生命的本质。清晨的薄霜,正午的暴晒,夜露的浸润,养炼、打磨、丰满着累累的秋实。沉寂了一年的镰刀在农人的磨刀石上露出吹毛即断、削铁如泥的锋刃,饥渴的镰刀兴奋地发出铿锵的颤抖。农人在金灿灿的山野中,收割那些或许付出与获取严重不成比例的、得不偿失的颗粒,那颗粒反倒愈发显得珍贵、金贵,那是汗水洒在土地上结出的金粒、钻粒,是他们的生活、岁月、生命、血液的结晶,是喂养一切伟大头颅、伟大思想、伟大生命、伟大创造的食粮。翻滚的金色麦浪、稻浪、谷浪……一排排农人虔诚地弯腰低首膜拜,齐刷刷地挥镰,酣畅地甩掉汗珠,背回一捆捆大山的馈赠,然后像展示杰作一样把庄稼铺展在场沿上。起伏槌打的连枷,成堆的颗粒,丰盈的粮仓,五谷成熟的幽香弥漫在整个村庄。疲惫的男人们在炕头上打鼾,女人们扭着柔软的腰身搂柴做饭,小孩们像泥猴一样尽情在土洼上打闹撒欢。
  这是秋天的陕北高原上的一场多么原始、遥远、壮阔、美好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