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物资匮乏,我们天天数日子盼过年。长大后出去求学,心中期盼寒假快点到来,回家过年与父母姐弟团聚。现如今,人到中年,不再喜欢过年。
80后的我们,小时候生活在农村,家庭贫困,上初中之前没去永坪镇赶过集。所以每到过年前,父亲牵着毛驴,拉着架子车到永坪镇赶集,变卖家里的粮食,换成了钱,才能置办年货。所谓年货,就是地摊上摆的散称水果糖、果丹皮和苹果、皮冻等。当然,父亲还会给我们姐弟几个买回几个“干饼子”。我们为了等上这些为数不多的好吃的,蹲在大门口,一直等到天黑,父亲才能回来。
其他年货基本都不怎么花钱。瓜子、花生都是父母自己种的,父亲亲自用柴火炒的,吃起来比现在香多了。年前还要做油馍馍、油糕、黄馍馍,这些都是自家种的软米、黄米。做的前一天,要洗净浸泡一晚,控净水分,然后毛驴推碾子,碾米、筛面、蒸熟、揉搓成长条状,冷却、切片、油炸,便做成了油糕,咬一口,满口留香!油馍馍面碾好后回来发酵、油炸,软糯香甜。黄馍馍发酵后,包着红枣和豇豆的馅儿,蒸熟后色泽金黄。这些都要做很多,存放在外面的天然冰箱——用石板做成的“肉仓”里,一直从腊月吃到正月十五结束。
至于肉,一年基本上见不到。只有过年的前一天,父亲才把自家喂的猪杀了,然后将好的部位卖了钱,剩下不好卖的部位给我们做成菜多肉少的酥肉、丸子,还有那永远吃不够的红烧肉,那都是一年少见的肉腥味儿,可我们姐弟几个吃得满足,吃得可口,吃得难忘!
上初中,我考到永坪中学,过上了住校生活,要缴学费,所以家里的经济更拮据。每到年前,杀猪、卖粮的钱,父亲都要攒下来为我准备学费。年货并不比以前多很多,只记得多了一项,就是父亲赶集回来会扯上几尺布,母亲用缝纫机给我们姐弟做上几件新衣服,这就是父亲给我们讲的“辞旧迎新”吧。其实也趁不上,因为到了第二年,姐姐的衣服变小了,就给我穿了,大弟的给小弟了。
寒窗苦读三年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光荣地考上了陕西省洛川师范学校。我们班七十多位同学,考上公立师范的只有四位,其中就有我,而且国家包分配工作,那是何等的幸运啊!上了师范后,我经常练习毛笔字,书法老师要求很严,所以我寒假回到村里,总要忙上几天,忙着给村里人写对联。每每我写好一副副红红的对联,父亲脸上总是洋溢着自豪而灿烂的笑容!
记得我上师范的三年,我家的年夜饭有了变化。不再是以前母亲炒的白菜、粉条、土豆、猪肉几样混在一起的大锅烩,而是变成了几个独立的碟子。这都是姐姐的功劳,姐姐为了让我读师范,自己去北京打工,出去见多识广了,所以回家过年给我们做了不一样的年夜饭。
我参加工作后,我家的生活逐渐变好。过年前,我用自己攒下来的工资为父母买了新衣服,各种水果、饮料,父亲的烟酒,做年夜饭的蔬菜。除夕夜,父亲穿着新衣服,吃着丰盛的饭菜,喝着酒,和我们姐弟几个围坐在饭桌前说说笑笑,满脸的知足,满脸的幸福……让我至今难以忘怀。那时我家满屋飘香,满屋的年味!可惜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几年,父亲因病去世,我心中的年味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滋味……
如今我成家立业,孩子都上大学了。每到过年,母亲和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享用年夜饭时,唯独缺少父亲……
(延川县永坪镇第一小学教师 刘文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