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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01月28日
陶钧文思才性通达
史小溪
  史铁生:叩问命运之门
  2010年的最后一天,著名作家史铁生因突发脑淤血离开了我们。
  史铁生,1951年1月出生于北京,1967年毕业于清华大学附属中学。1969年1月,作为知青的他来到延川县关家庄插队。1972年,因患腿疾离村回京医治,随后下肢瘫痪。再后来又患肾病并发展成尿毒症,要靠透析维持生命。
  就这样,他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疾病折磨,在轮椅上顽强度过了38年。
  在轮椅上的1万多个日日夜夜里,他以惊人的毅力,自强不息,笔耕不止,为我们奉献出《命若琴弦》《信与问》《记忆与印象》《务虚笔记》《我的丁一之旅》等200多万字的中短篇小说、长篇小说及散文随笔。他的短篇小说《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和散文《我与地坛》是中国当代文学创作的重要收获,前者获1983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后者作为当代经典散文节选入中学语文课本。
  这么多年,他躺在病榻上,叩问着命运之门。他一次次在绝望中挣扎,在绝望中爆发;一次次深入生命的核心,坚守清洁的灵魂,从而使他的生命价值闪射出绚丽的华彩。正如泰戈尔所说:“只有经历地狱般的磨练,才能练就创造天堂的力量”。他是一位精神上真正的钢铁汉子,也是一位真正令我们佩服的作家,更是一位纯粹的文学艺术精神的守望者!
  值得一提的是,史铁生对陕北这块土地和人民一直怀有深厚的眷恋之情。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史铁生以他深刻的思考和痛苦的体验,以沉重而温馨的笔触,写出知青与清平湾穷苦百姓息息相关的命运,至深的苦难、至深的温情和关爱,在当时如天边隆隆的隐雷一样震撼了文坛,将知青文学引向一片开阔天地。1984年4月,史铁生坐着轮椅重回延安、重回清平湾,写出了《几回回梦里回延安》一文,还将这篇散记分别作为他的第一本短篇小说集《我的遥远的清平湾》的代后记,并收入另一本散文集《回首黄土地》中。
  也正是在史铁生重回延安那次,我第一次见到了他,并有机会陪他吃饭,陪他重游枣园、杨家岭、王家坪……当时,我把自己调回延安后搜集的一本手抄本散文《陕北信天游》送给了他。
  有一件事,让我更了解了他对陕北、对陕北人的深厚感情。
  记得一次,我顺着通信地址,找到了史铁生所居住的院落。当我站在院子大门口,一位老人正好从院内出来,我就问他:“史铁生是否住这儿?”老人回答说:“他这几天不在家。”随后,老人就走了。
  听了老人的话,我有些失望。原地站了一会儿,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候,我看到隔壁院门中又出来一位容貌清矍的大叔。我就随便又问了一句:“史铁生是住这儿么?”大叔看着我,问:“你是哪来的?”我回答:“延安。”听了我的回答,这位大叔立刻很热情地指着一个院落说:“就在这个院儿。”
  “铁生——铁生——,延安有人找你来了!”大叔扯着嗓子大喊。
  这时候,门“呼啦”一声开了。原来坐轮椅的史铁生不便随时起身开门,就往院门上拴了一根长长的绳子,一头连在他的轮椅上。
  邻家大叔陪着我到了铁生家,我才知道,自打铁生出名后,来北京找他的人多了。铁生残疾,坐着轮椅,非常不便。于是就找了“不在家”这样一个借口。不过邻家大叔告诉我,铁生给他们叮嘱,凡是陕北延安来的人,他一定要见。
  史铁生确实与有些知青不同,与一些知青作家更不同。他没有那种居高临下、救世主一样傲然看农民的心态,他是把自己融入了这些最底层的人群之中,忧他们之忧,乐他们之乐,荣辱与共。
  还有一件事,铁生留给我的印象也极深刻,甚至给了我心灵的震撼,那就是他顽强的生存意志和达观开朗的性格。
  那时,我每次到大城市,都喜欢进当地最大的书店。我去北京的次数最多,也就常去光顾位于王府井的那个大书店。那个冬日,我刚走到王府井书店大楼前,老远就看见一个人坐着轮椅在大楼前转来转去,看样子也想进书店的大楼。可大楼的入口在高处,他坐着轮椅,要想上去颇为困难。我动了恻隐之心,来到他跟前,没想到原来竟是史铁生。他看到并认出了我,显得特别高兴。我推着他缓缓上了斜坡,进了书店。我们在里边待了很长时间,他最后买了一本小说。
  这一切,我至今依然记忆犹新,可他怎么就突然去世了呢!辞旧迎新,旧的一年就要过去,新一年的太阳即将升起,可铁生却没能看到2011年元日初升的太阳!
  史铁生不朽!他是一颗璀璨明亮的星。他会在天堂里永远和这块使他生存、让他负重和超越的黄土地亲切相望!
  海子:用灵魂写诗
  1988年春,我去北京看望散文家苇岸,因为我给他编发过散文《海日苏》。其间来了一个戴眼镜的瘦弱青年,说是位诗人,叫海子。他与苇岸关系甚密。当时并未引起我的多少注意。后来才知道,他就是后来的著名诗人海子。
  很多人向往德令哈,都是因为一个人,一首诗。海子的一首小小的诗《日记》,能写出这种威力和影响,不能不叫人啧叹他诗歌艺术的魅力。
  青海大荒高地,茫崖、冷湖、花海子、大柴旦,像没有谋面的朋友,都在车窗外一闪而过,没有多少感觉。车内乘客昏昏而睡,只有我清醒着,因为德令哈久久揪着我的心。我不知它是否是唯一、最后的抒情?是否是一座荒城?
  我是在夜间到达德令哈的。高原七月,像夏日的雷电在天宇一闪,我的面前一片光明:远处雪山顶泛着白光,近处青草泛着绿光。一路上,山、河、湖、草原清洁干净,都没有被污染。那一年,青海人说他们那里的雨出奇多。高原草地间,散漫悠闲地走着、卧着一群一群黑的白的花的牦牛。我的耳际又似乎沉沉飘来那诗句:“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海子蜚声文坛的诗,除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就是这首名为《日记》,也叫《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的诗。是他1988年7月25日坐火车经过德令哈时写的。
  许多读者把它说成是海子的一首惊艳的失恋诗: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让胜利的胜利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爱情”,有妹妹也有姐姐,它是海子的创作源泉,也是他苦难的根源。在德令哈“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小城”,这个“物质的短暂情人”两手空空,只剩下最后的抒情:“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多么煽情、温情而浪漫的诗句,哪个女孩子听了不感动?然而这首美丽动人的诗,没有成就诗人的“爱情”,却成就了一座纪念诗人的“诗城”!有很多读者在读过海子的这首诗之后,纷纷前往柴达木盆地东北边缘的德令哈市,希望能够在这个地方体会到作者想要表达的感情,由此捧红了这一座荒远的边地小城。
  一开始,海子的诗并不是很快就被肯定了。正像有很多人,都是在去世后才被认可;而在他活着的时候,常被漠视、误解,甚至嘲讽、讥笑和打击。世界和人群麻木了,他们迟钝的感官容不得那些真诚纯朴的声音。但是海子固执地将自己的情绪、情感以及对爱情的眷恋和追求留在了诗里。
  他是真诚的。海子的诗歌,洋溢着炽烈而悲凉的情感。诗歌飘逸,却又透射出一种无奈与悲凉。他的内心像遥远的天边滚动着的隐雷一样,释放传递着自己的热情和能量。但那一张巨大无形的网,却又阻隔开了他,他就这样一次次地试图穿越。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据说这是海子与自己的初恋分手后所作的一首诗。他有阳光的一面,灿烂可爱,他不想被世界遗弃,想走出自我封闭的狭小空间,渴望拥抱大众生活。
  1989年3月26日,苦闷彷徨的他在山海关卧轨自杀,仅仅只有25岁。
  随着诗歌理想主义的逝去,海子逐渐成为怀念成为神话。从上世纪90年代初起,全国范围的“海子热”几度像洪峰波涛涌起。无疑,他的诗歌肯定还会继续被诗界和诗歌爱好者关注和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