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03版
发布日期:2024年09月22日
故乡少年
高振华
  故乡是片宁静的田园,故乡的少年是曾经年少的“我们”,“我们”是你我和相像于你我的人等。
  如同孙猴子回到了花果山,少时的我们,上山摘果,下河捉鱼,那不尽的岭峁沟川全都是自由的天地。没有好奇探索不到的领地,没有快乐到达不了的角落,没有奔跑不能冲撞的方向,没有新奇不能与我们亲密会合,在滴水成冰的寒冬,就连堆摞在粮场边角的荞麦糜谷玉米秸秆也是我们快乐游戏的乐园。故乡是辽阔的,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好像永远走不到头;一岭岭黛线起伏的山峦手遮阴凉望不到边。细细长长的清澈小河就像一条条隐隐的丝线在沟壑间蜿蜒,溪流滋养水草绿藻生机盎然,小蜻蜓轻盈似仙子,在草叶间妙舞飞天;水舰子(水黾)沉稳似魔术师,把即灭即生由小及大的水圈圈玩得轻松自如;数不清的蛇鱼(泥鳅)蝌蚪在孩子们的小手间蹦游潜逃。青山碧水处,一湾安详的山川沟岭就是几户人家安居的乐土,一片斜斜的石头坡就让一群小主人小猴般欢蹦。一方石板上窜下滑,在山雀般的呱噪声里,抱坐间完成了一个又一个窜滑往复,汗水可以湿透满头乌发,体温可以煨红稚嫩的面庞,但完全减退不了伙伴们一起游戏的热情。
  那时候,村里鲜有外人光顾,假如出现陌生的面孔,是件令全村人都新鲜的事情。来人一般头顶麦秸编制的草帽,挑着担子,迈着颇具节律的大步,行走间,还不忘用手帕擦拭着面部颈部的汗水,只见那担子的两头同高同低忽高忽低,炎炎烈日下,带着村里人平常难得一见的物品,一边高声叫卖,一边摇着拨浪鼓,吸引男女老少来看来买。那颇具韵味的叫卖声引来少年模仿学唱,而大人们却往往立即向自家的孩子呵斥,制止不能模仿。假如学舌少年对待村里的老年人谦和礼让,就会受到远近的普遍赞誉。看似乡野,教养却从来没有缺失,无论对待外来的货郎还是村里的长辈,先贤的古风和礼仪,如同血脉一样递交承接,代代相传。当然,这些买卖大多是鸡蛋粮食和物品的交换,真正拿钱完成的买卖实在少之又少!
  最吸引人的是牵着猴子挑着道具箱的“耍猴人”。光临后,他们首先在全村的中心,挑选全村最大的还算平整的场地作为演出点,然后拉着猴子敲着锣挨家挨户地拜请人们前去捧场观看。这种热闹事几乎可以把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吸引过去。伴随着密集的敲锣声,演出开始了,操着一口外地腔,说着本地人半懂不懂的话语,什么人场钱场的,让大家盯着听着这些新鲜事物目不斜视地围成了一个大圈,心里甚是期待。
  节目不多,演出最让人们期待的是“猴戏”。只见那外地人抖擞着精神,敲打着急促响亮的聚场锣,挥舞着呼呼作响的鞭子,在高亢的破锣声里,操着老戏腔,眉飞色舞,念念有词。终于,猴子穿衣在时断时续的铛铛声中开始了。穿衣戴帽,看似认认真真有板有眼,实际却是笑点百出,那憨态囧样配上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装束,让人想憋也憋不住,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接着是猴子扮相公。只见那猴子扇着折扇,一本正经地打躬作揖,装斯文学古人给大家行礼。有时,猴子还拿起毛笔蘸着墨汁在小板上歪歪扭扭地画起字来,可是,那不听话毛笔却偏偏把墨汁刷到了猴子自己的脸上,不懂风情没关系,可不能让“猴哥”难堪呀!再下来,舞文弄墨斯斯文文的“文猴哥”就开始耍泼了,只见那泼猴扮丑角闹笑话,一会为难一下小孩,一会关注一下村里的体面人。这时,每一个人都欢欢喜喜,每一个角落都热热闹闹,演出现场的上空好像有百千个五彩的气球,挂着大大的笑脸,在轻轻盈盈地扩散升腾。
  猴扮芝麻官一般压轴,大家最喜欢,场面也最热烈,这节目演出时往往会在围观的人群中响起掌声来。村里人大多木讷,不善言辞,不习惯表达,主动鼓掌在他们那里是太不平常的事了。只见那猴子一件一件地穿官服,戴官帽,有时衣服前后反了,有时帽子歪了,顽皮的猴子还不忘扮个鬼脸,摇头晃脑,摇摇摆摆,进进退退,好是搞笑。只见那围观的村里人个个乐得合不拢嘴,有笑出眼泪的,有笑岔气的,有笑得刹不住不得不弯腰甚至蹲下去的。
  假如某个环节猴子不配合,或者因为什么原因把戏给演砸了,那这猴儿就没有好果子吃了,而且就像平地起雷祸从天降,坏果子立刻劈头盖脸而来!只见那耍猴人挥着鞭子,鞭绳划破空气,抽打在猴子的身上,那猴儿龇着牙,痛苦地发出吱吱的叫声,拽着勒在脖子上的绳索,满场子闪躲腾挪,四面八方跑突蹦跳,如果鞭绳抽到猴子的脸上就是一道红红的伤痕。先前里里外外轻松愉快闹哄哄喜洋洋的场景立马就悲剧了,整场子的喜乐立即凝结成大家心头的霜。“耍猴人”开始了驯猴,男女老幼都不作声,眼里是那人的霸道“威武”,耳朵里是那人抽鞭子的声音和斥责声。小孩儿们瞪着眼睛看着这阵势,怕得小心脏在胸口咚咚咚直跳。
  猴子没有演好某个节目,对那外地的耍猴人估计没有什么影响,因为揍猴也可以被说成是加码的演出,加演的这出正是鲜有稀奇不多见的,耍猴人或许会因此多挣点钱回来。但是那只砸了戏的猴儿坏果子就得吃一顿了,如果一块的猴子有两只或者三只,在挨了主人的揍受了主人的罚之后,紧接着就要受到同伴的捉弄和攻击了。
  终于,热闹的猴戏演完了,村庄恢复了之前惯常的宁静,怀着些许不舍,人们渐渐散去,而那耍猴人敲打的急促的铛铛声却还在心里回响不停。
  这小猴儿咋就这么倒霉呢?咋就落到这个坏蛋手里呢?这小猴儿在自己的山林里不好吗?为什么要跟着坏蛋来这里挨打受罚呢?跟随人群散去的小孩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