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宝元二年至康定元年(1039—1040)发生的延州保卫战,是宋夏百年战争中最为惨烈的一幕。其中三川口之战宋军惨败,骁将郭遵横枪跃马独闯夏军阵中,壮烈殉国,鄜延副部署刘平、石元孙力尽被俘不屈而死,被称为三川口之战三烈士。
刘平,字士衡,开封府祥符县人。其父汉凝,曾随宋太宗征伐河东岢岚、宪州,官至崇仪使。刘平性情刚直任侠,善于弓马骑射,读书博闻强记。真宗景德(1004—1006)前后进士及第,授无锡县尉、大理寺评事、鄢陵知县。暂理泸州期间,平息当地夷民抢夺盐井事件,由寇准推荐,以殿中丞出知泸州。夷人鉴于此前受到的惩治,再也不敢滋事,边事平宁,颇有政绩。入京后升任御史台监察御史,屡次上疏论事,为奸相丁谓所忌。“真宗知其才,将用之。”丁谓乘间曰:“(刘)平,将家子,素知兵,若使将西北,可以制敌。”章献太后听信丁谓谗言,改授刘平邠州(今彬州市)知州。这里的党项熟户明珠、磨糜部落反复无常,不时叛乱,刘平发兵奇袭,斩杀数千人,升任鄜延路兵马钤辖,再迁任渭州(今甘肃平凉)知州。当时丁谓之党胡则为陕西都转运使,刘平不屑受其掣肘,奏请调任。此后,历任汝州知州,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副使,信州刺史,雄州知州,忻州团练使,成德军(今河北正定)知军,河北安抚使,殿中侍御史,陕西转运使,襄州知州等职,官场沉浮,宦历颇丰。
仁宗即位后,刘平以军事生涯为主。景祐元年(1034),拜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永州防御使、知定州,再徙环庆路副都总管。在西夏首领李德明去世后,刘平已经敏锐地意识到“元昊势且叛,宜严备之”,因此上奏朝廷注意西夏动向,但未引起足够重视。
宝元元年(1038)十月,元昊建国称帝。十二月,刘平以环庆路副部署徙任鄜延路副总管兼鄜延、环庆路同安抚使。宝元二年(1039)十一月,元昊对宋军发动试探性进攻,顺宁寨处在宋夏边防前哨,首当其冲,守将刘怀忠(即刘绍能)奋起抵抗,其妻黄赏怡也率兵来援,多所俘获。之后夏军转攻保安军,鄜延钤辖卢守勤等严阵以待,骁将狄青披发仗剑,戴铜面具,率众冲入敌阵,所向披靡,夏军损失两千余帐,只得撤兵,转攻延州东路承平寨(又作城平寨,今子洲县何家集故城)。驻守承平寨的鄜延都部署许怀德奋勇反击,两军在承平寨相持六天,夏军撤兵而退。夏军的这两次进攻,意在试探宋军虚实,同时吸引宋军向东西两路增加兵力,造成延州城内防务空虚,为进攻延州城埋下伏笔。
保安、承平之战以后,元昊假意请和,延州知州范雍被假象迷惑,延州一线防御渐显松懈。康定元年(1040)正月,元昊亲率十万精兵越过横山,取宋边境重要隘口芦子关和塞门寨,沿延河河谷一路南下,直逼金明寨,与此前诈降的夏兵里应外合,一举攻破延州门户金明寨,李士彬父子死于乱军之中,所部蕃汉近十万众尽归西夏。金明寨失陷,延州北面门户洞开。元昊立即南下,于康定元年正月十八包围了延州城。当时城内兵力空虚,鄜延副部署石元孙已领兵增援保安,延州城守军只有铃辖卢守勤及部下数百人守卫。范雍见状惊慌失措,一面下令闭城坚守,一面传檄鄜延环庆副总管刘平增援延州城。正月十五,刘平率三千兵马从庆州(今甘肃庆阳)出发,经华池越子午岭至保安县土门寨与石元孙军会合。又派人调驻守保安北碎金谷的黄德和、万俟政、郭遵所部同行。
郭遵,开封人,世为军籍,父辈以武功著称。太宗年间(976—997),尚未弱冠的郭遵即入充禁军,后升至殿前指挥使。真宗乾兴初(1022),改左班殿直,并代路巡检。又迁任右侍禁、庆州柔远砦兵马监押。曾参加朝廷举行的骑射选拔考试,获得优等,擢升左侍禁、閤门祗候、秦州三阳寨主。宝元初,徙任延州西路都巡检使。
夏军重兵包围延州城之后,范雍命刘平、石元孙军急驰延州增援。
正月二十一,西路救兵沿西川河进军,二十二日行至万安镇(今安塞西河口乡宋家沟)。刘平遣骑兵先行,石元孙继后,夜至三川口(今延安枣园镇川口村)西十里处安营扎寨,派骑兵赴延州争夺城门未果。二十三日早晨,三路军马合兵一处,共约万余人结阵东行。黄昏,队伍行至距延州城十余里处,忽有“急脚子”(传令兵)前来,声称范雍有令:“军队暮夜入延州城,恐大队人马中混入奸细,故令队伍分批入城。”
刘平轻信伪令,马上调拨队伍,每一队行及五里左右又放一队。约一更左右,已放行约五十队。刘平与石元孙回头再找“急脚子”时,早已不知所踪。原来是元昊派人假传将令,使宋军分散,以便分割消灭。二将此时始觉有诈,便整军列队而进。走了大约五里,天已放亮,宋军与西夏军遭遇。元昊大军排列偃月阵而待,刘平军也摆偃月阵与之对峙。夏军先发制人,以步兵为横阵,冲击宋军,遭到郭遵当头迎击,斩杀数百人。夏军又以盾牌作掩护,复结阵渡河,宋军奋勇搏击,溺水死者数千人。刘平的左耳、右颈皆中流矢,仍奋力冲杀,夏军溃退。不久,夏军又以轻骑进攻,郭遵驰马入敌阵,杀伤数十人。夏军一员悍将扬言要活擒郭遵,郭遵毫不畏惧,挺枪迎战,一枪刺穿其头颅,两军惊呼。郭遵愈战愈勇,持枪横冲直撞,所向披靡。两军酣战之时,担负压阵之责的黄德和却贪生怕死,引所部人马向西南方向逃遁,宋军顿时乱了阵脚。刘平命军校仗剑截挡逃跑士卒,得千余人。刘平又派其子刘宜孙责以大义,苦苦相劝,黄德和执意不听,策马拥众,从今延安市安塞区楼坪川退至甘泉桥镇境内。由于黄德和所部临阵逃跑,战场形势逆转,宋军纷纷溃退。郭遵单枪匹马闯入夏军营阵,舍生忘死,奋勇冲杀。夏军用套索套他,郭遵斩断套索。夏军诱郭遵深入阵中,集中弓箭手射击,郭遵战马中箭倒地,夏军一拥而上,乱刀砍死郭遵。可怜一代悍将就此殒命!郭遵殉难后,其所用九十斤重的铁杵、铁槊在郭遵殉难处被农人挖出献于官府。
刘平率领残部且战且走,退至西南山,设置七道栅寨固守三日。深夜,元昊派兵到寨前挑战,宋军闭寨不出。元昊又派人假扮宋军信使到寨前送文书,刘平令放入寨中杀死。元昊又率夏军绕寨劝降:“如许残兵,不降何待,汝降乎?不然当尽死。”宋军也齐声呼喊,让夏军投降。黎明时分,刘平与石元孙巡寨恰遇元昊指挥一军从后山进攻,部队当即被夏军冲散。夏军四面合击,突破宋军防线,刘平与石元孙力尽被俘,不屈而死。宋军群龙无首,全军覆没。这场恶战的主战场即在今安塞区高桥乡宋庄村至枣园以西一带。三川口之战虽以宋军全军覆没而告终,但却拖住夏军主力数日,减轻了延州城的压力,也为驰援延州城争取了时间。三川口大战的同时,延州东路承平寨守将许怀德凭险据守,顶住了夏军的进攻。他闻听延州城危在旦夕,即派骑兵千余驰援,在城外斩杀夏军二百余人,撕开一道缺口冲进延州城内,使得城内军心稍安。
元昊在三川口全歼刘平、石元孙宋军之后,合兵将延州城重重包围了七天。延州城扼三山而带两河,易守难攻,夏军久攻不克,军心动摇。元昊又闻报麟州(今神木)、环庆宋军分路出击,截断夏军退路和粮草供给,心中更加恐慌。加之天降大雪,铺天盖地,厚可盈尺,夏军士兵露营野外,饥寒交加,疲惫不堪,元昊只得下令撤军,延州城得以幸存。
延州之战宋军惨败,朝野震动。宋仁宗下诏将范雍撤职,贬为安州知州。黄德和为了掩盖临阵逃脱之罪,反诬陷刘平、石元孙叛逃。朝廷查明事情真相,腰斩黄德和,悬其首于延州城上,赠刘平、石元孙官爵,录其子弟为官,延州之战阵亡将士英灵得以告慰。
延州之败促使宋廷认识到延州防务的重要性,宋仁宗积极调整充实延州防务,派范仲淹镇守延州,稳定了西北边境的局势。此后不久,重新修葺扩筑延河西岸凤凰山麓之唐城,并修复加固宝塔山、云梯山两座围城,使城防更加坚固,庆历五年(1045),移延州于新城。元祐五年(1090)升延州为延安府,称之为府城。
(选自延安地方志丛书、段双印主编的《延安古代历史人物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