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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版:06版
发布日期:2025年01月24日
冬亦酿暖
  说起刺骨寒冷的冬夜,忽然想到炉膛通红,砂锅里的煮粉条。陕北的洋芋细粉像小带鱼在锅里翻滚着,我们姊妹三个忍不住此起彼伏地把筷子往锅里伸,妈妈坐在炕上碎碎念:一天天瞎胡闹,晚上吃得饱饱的,又在那给我摊伙,让再煮一会,粉条子不熟,会吃出毛病的。
  住在窑洞,抵御寒冬不可少了火炉。晚上闲来无事,总要翻腾着吃点什么,烤红薯、烤洋芋、烧梨、煮方便面,看见冰箱里面的肉,也要费力砍几块下来,用火棍子烧着半生不熟地吃。我们最爱的一道大餐——火锅底料煮粉条。我削土豆,弟弟洗几片卷心菜叶子,砂锅加水,掰一块红99扔进去,诱人的麻辣味一下子在窑洞里弥散开来,趁着汤料翻滚将准备的土豆片、卷心菜、一大把粉条一股脑儿煮进锅里。有时候在柜子里翻出来半块萝卜、几疙瘩豆腐统统下锅。每次都有不一样的边角料加入。无数个冬夜,我们围着那口土黄的砂锅,夹菜、添煤、说着各样的趣事,不像是吃饭,更像是玩。爸妈很少加入我们,但会从弥漫的热气里捞出滚烫的粉条分给我们,也会佯装生气地问:一锅又下肚了?一家人对着那一砂锅的欢喜,像热气缱绻蔓延,屋外的风被我们忘了。
  又是寒冬,记得我已经放了寒假,好友苏蓉的学校还在延期,将近两个月我们都没有见面,军校平日里要请假出去留宿一晚简直比登天还难。打电话告诉苏蓉,我把回家的车票改签了,推迟一天能陪她住一晚,隔着电话听到她放肆的尖叫,叽叽咕咕催我快马加鞭去找她。细雪扑打着脸,天黑了半边我才风尘仆仆地到了苏蓉的学校,好友见面总有聊不完的话,可她有功课要“扫尾”。我又成了她的同桌,坐在她旁边。窗外,深冬的月亮在清冷的气息中更加皎洁,软软地挂在树梢,远离市区,月亮简单,偶有几处灯火,透着安详,又觉寂寞。
  那一晚,我坐在她的身边看着月夜发呆,她坐在我的边上专注背书。我们不大说话,窗外校园灯火通明,如果不抬头看看天空,真不觉漆黑。旁边的她伏在厚厚的书上,红色黑色笔记写得满满当当,自打我跳出“苦海”,再也不想多看一眼。苏蓉的刘海一缕一缕贴在额头前,眼见她豁出命要甩掉这不甘心,这个试,她反反复复考了几年,真盼她能早日金榜题名。
  车流泛着橘光,一刻不停、一道一道滑向远方。我渐渐快睡着了,苏蓉小声地“哎”了几声,我转过身子,她瞄了我一眼说,让你陪着我,不无聊吧。我说,怎么会,陪你“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已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们相距一个小时的车程,每每还要几年才能见一面。那个冬天好像一场梦。
  在神州小镇过了一个冬天,一家七口。小镇是个岛,像一片叶子漂在海上,只几条街道卖的是天南地北的饭食,零零散散几个人,院子里几乎不见人,晚上楼宇间一片漆黑。门口卖椰子的湖北大叔,时不时几天不开门营业。即使有三五成群的人,闲聊几句,无非是你说天不热,他说渔船六点靠岸,因为听不懂,围在一起说的南腔北调,笑得莫名其妙。院子离海边5分钟路程,每天只能重复着早上带孩子去海边捡贝壳、看日出,傍晚陪老人散步、看灯塔。千里迢迢来感受不冷的冬天,却好像又有另一种的清冷。
  16楼,阳台对着大海,远处还有一座小岛,白天像绿翡翠躺在碧蓝的海上,晚上只看见岛上的灯塔亮光,小岛藏在光的怀抱里悠悠地睡了。清晨远风将海水一浪一浪地送到岸边,拍打声由远及近,来到窗外。我们没有什么密集的出游计划,大多时候只在屋里、阳台坐着,儿子喝点椰子汁就已满足,女儿准时吃一份不加辣的后安粉。公公婆婆也习惯了这份寂寞,守着我们和孩子,坐在阳台的小秋千上看着无际的大海打盹,到沙发上眯着看电视还打盹。老公买回虾便煮虾,想吃饺子便剁馅。北方是漫长的冬天,我们好像忘了。
  有一回,我和老公去陵水,回来已近傍晚,空旷的沙滩上,三个孩子踏浪、堆沙、拾贝,公公婆婆站在他们的后面。我们闯入画面的一瞬间,夕阳洒在几个堆满笑容的脸上。似乎海滩空空的,只有我们一家人;海水也安静了,只有我们一家人。
  天气预报,2025年1月24日大雪、降温。可我有暖在云端、在潮海、在心中。
  (延安市新区第一中学教师 李文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