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热闹的“沿门子”
①炸油馍馍
② 布置灯会
③ 画窗花
④ 喜庆的对联
⑤ 赶年集 记者 延媛 姜顺
中国人的“年”既神圣而又充满欢乐,在传承发展中承载了丰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丰富多彩的“年俗”是每一个中国人心目中难以磨灭的记忆,是辞旧迎新的“仪式感”,也是美好祝愿的具象化表达,传承至今仍充满迷人的魅力。
所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不同的地域,过年的风俗也不尽相同。文化底蕴深厚的延安,自然也有着自己的年俗。它们是岁月的痕迹,也是文化的印记。让我们踏上这段寻觅之旅,去感受那些不同年代,蕴含在年俗中的温暖与快乐,去品味那份属于我们的年味。
60年代 年味是大人给的压岁钱
今年58岁的何成贵是宝塔区蟠龙镇人,提及幼时的新年记忆,他感叹,那时候虽然也讲究过年要吃点好的、穿件新的,但大多数农村家庭都条件有限,仅这两点实现起来就很不容易。幼年时,他最期盼的,便是吃父母做的黄馍馍。
“60年代的陕北很穷,细粮稀缺,很少吃白面。一进腊月,各家各户就开始做黄馍馍,用黄米和软米磨的面,包上豆枣馅,甜中带酸,软而不黏。”何成贵说,小时候,黄馍馍也比较稀缺,一般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所以每个除夕,他总会伸长脖子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等着母亲端黄馍馍出来。成家后,每年春节,父母依旧会在家中制作黄馍馍,等待他和妻女回来品尝。那一刻,他意识到年味和家的味道就在黄馍馍里面。
除了吃黄馍馍,何成贵的年味记忆,还有关于压岁钱的。“我家在农村,小孩平时是很难拿到零花钱的,所以过年时候的压岁钱,可以说是每个孩子最期待的。”他告诉记者,那时候人们的收入普遍不高,消费也比较低,大人们给压岁钱不像现在动辄几百上千,通常就一两毛钱。但就这一两毛钱,也往往使他们高兴半天。
“那时候,条件一般的家庭,压岁钱给一毛的多。我到现在都记得,我嫂子刚嫁到我家来的那一年,一出手就给了我两毛压岁钱,可把我高兴坏了,拿着向小伙伴们炫耀了好几天。”何成贵说,那个年代,一毛钱能买8颗水果糖,能买一本小人书,自己将钱攒起来,全部拿去买了《神笔马良》《哪吒闹海》《孙悟空大闹天宫》等小人书。这些小人书与压岁钱,是他们这代人不可替代的记忆。
70年代 年味是赶年集逛灯会
“年年这个时候,我都能收到洛川同学捎来的梨叶软馍和糜子油糕,心底不由得涌起对家乡的思念。”党睿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是地地道道的洛川人。谈起过年,他的思绪就被牵回了充满年味的童年时光。
儿时他最爱逛年货集市和交流会,花花绿绿的各色商品琳琅满目,感觉想买啥都有。每次去农贸市场,他都要喝上一碗煎凉粉,一勺辣子面一勺油,滋啦一声,把葱花蒜片炝得香气扑鼻,碗里那一撮蒜苗或韭菜最是爱人。
紧挨着市场门口有个老婆婆支个小摊在卖炸油糕,软糯香甜,特别好吃。之所以好吃,不仅是油糕制作时硬糜子面和软糜子面的比例掌握精准,更重要的是炸油糕的手艺好。炸油糕要两片放一起炸,筷子在油锅里一翻,在锅边一折一压,就可以把多余的油挤得一点儿不剩。如果还能买个烧馍夹着吃,那就更香了。
到了除夕夜,母亲也会做红烧肉、丸子豆腐、洋芋白菜,还会在沸腾翻滚的辣子汤里放入夏天晒好的萝卜干,吃起来每一口都是幸福的味道。
正月里,转灯棚、看马戏、听东社西社请来的秦腔班子唱《龙凤呈祥》《三滴血》《狸猫换太子》《铡美案》等也是必不可少的。现在想来,他对戏曲的喜爱,都是童年的灯会社火给予的。
直至现在,每逢正月十五,党睿的家乡依旧会举办灯会,用这种地方乡土特有的民俗形式祈福新年。
“每年灯会由洛川县凤栖镇东社、北社、西社、东关社四个灯棚组成,建牌楼、做面花、唱大戏、舞蹩鼓,收集全县民间的各种手工灯,连成一片,以不同的主题和形式,歌唱新生活,展现新面貌。”党睿说,真心希望能有更多的年俗留存下来,因为那不仅仅是一份年味,也是许多人珍贵的童年记忆。
80年代 年味是父母炸的年糕
“每年腊月,家里都会炸很多我们爱吃的年茶饭,比如酥肉、麻花、丸子、年糕、馍馍片、油条……”今年42岁的刘彩玲是延川县延水关镇杨木山村人,在她的记忆深处,儿时过年是热闹温情的。
刘彩玲告诉记者,制作年糕是繁琐的活儿,但父母每年都会做。好像不做年糕,年就缺失了最精华的味道。糕米会浸泡一晚上,捞出后糕米里的水透过笼布慢慢流失,随后被抬到石碾处开启漫长的碾压。压好后,把糕米捏成一个又一个圆球放入锅内蒸。米球之间会留有空隙,
这样不仅熟得快,也不会夹生。待糕米蒸熟后,父亲会趁热开始揉糕。刚出锅的糕米非常烫,父亲不停地用凉水给手降温,将糕米揉成一个个长条,放置在备好的容器里。待到冷却成型,切成片放入油锅炸。炸好的油糕需一片一片冷却,冷却好后装入大瓷盆放在院子阴凉处,并盖好压上石头,防止猫狗偷吃。
年茶饭准备好后,一家人就开始除尘。“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用麻纸糊窗户。
撕掉旧的窗户纸可是个体力活,牢固的地方还需要用刀子使劲刮,有时一扇窗子撕干净后胳膊又酸又困。等到撕刮干净了,还要用笤帚扫一遍,把那些碎纸片和灰尘都扫干净,这样糊新纸的时候容易粘上。”刘彩玲说,这个时候母亲会用面粉自制浆糊,但只有趁着热劲儿才能粘住纸,一冷了就成面疙瘩了,什么粘劲儿也没有了。所以,准备好这些东西后,只要太阳一照上来,他们就开始糊窗子了。而家里的墙壁会用舅舅给的日历来装饰,有风景、有动物、有明星……图案非常漂亮。
弹指已过中年,刘彩玲依旧怀念过年时忙碌的感觉,怀念用心准备年茶饭的琐碎,怀念母亲蒸的枣山馒头、红点馍馍、“猪血黄”……
90年代 年味是热闹的“沿门子”
对于幼时生活在子长市的白若楠来说,年味是热热闹闹贯穿整个正月的秧歌盛会。
今年32岁的她回忆,子长的冬天很冷,但严寒根本无法阻挡人们过大年迎新春的热情。一到腊月,大大小小的村屯都会组建起自己的秧歌队,然后紧锣密鼓地排练。秧歌拜年是子长年俗中独特的风情,俗称“沿门子”。寓意送福送红火,祈祷一年顺利,所以每家每户都特别注重这一项活动,都会准备好烟好酒和新鲜吃食迎接秧歌队来“送福”。
“沿门子”根据每家每户院子的大小,或闹大场子,或踢小场子,主人家也会加入秧歌队伍中与大家一起扭,等秧歌队伍转成一个大圆圈后,伞头会根据家庭情况,即兴演唱各种拜年的贺词。秧歌表演结束后,主人家会赠予秧歌队一些烟酒钱以及糖果等物品,以示感谢。
“现在子长好多农村地区正月还会‘沿门子’。而且为了喜庆丰收、送祝福祈平安,‘秧歌过街’一直是子长春节期间文化活动的重头戏。”白若楠说。
正月十六跳火堆,也是子长地区古老的传统民俗。
“这天夜晚,家家户户在院子里燃起柴火,再从火光上一跃而过,小孩或老人不方便的,一般会拿着他们的衣物从火上燎过,边烤边说:‘燎百病,燎干净,满年四季不生病’。”白若楠笑着说,当时年纪小,不太懂跳火堆的含义,只知道父亲把自己抱着在火堆上转圈时,内心是开心雀跃的。
如今每年正月十六,白若楠也会像父亲一样带着外甥们跳火堆,希望新年里孩子健康成长,无病无灾。
00年代 年味是剪窗花的乐趣
23岁的罗欣雨家住甘泉县,每当春节来临之际,她都会想起与奶奶一起剪窗花的时光,那些温馨而又美好的回忆,将永远镌刻在她的心中。
“奶奶剪的窗花,贴在玻璃上,真的好美!”罗欣雨说,记得小时候,每到腊月,奶奶就会拿出她的宝贝剪刀和红纸,坐在窗边,开始她的剪窗花创作。那时的她,总是好奇地围在奶奶身边,瞪大眼睛,看着一张张平平无奇的红纸,在奶奶灵巧的双手下渐渐变成一幅幅生动有趣的图案:有寓意吉祥的双鱼戏水,有象征丰收的五谷丰登,还有寄托幸福愿望的莲花盛开……每一剪都凝聚着奶奶对家人的爱与祝福。每次她摸那些窗花,奶奶总是怪她弄皱了,但脸上却泛着笑意。
儿时,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罗欣雨也曾央求着奶奶教她剪窗花。“我学着奶奶的样子,可怎么也剪不好。不是剪断了,就是剪得歪歪扭扭。但奶奶总是耐心地说别着急,慢慢来。”在奶奶的鼓励下,罗欣雨也剪出了不少稚嫩有趣的窗花。
如今,虽然现代化的装饰越来越丰富多样,但剪窗花这一传统习俗依然在罗欣雨家中延续着。
“现在每当新年来临,奶奶依旧会动手剪窗花,那份温馨与幸福,是任何现代装饰都无法替代的。剪窗花,不仅装点了我们的家,更温暖了我们的心,让传统文化在新时代绽放出了新的光彩。”罗欣雨说。
年味藏在年俗里。在延安,深藏于年俗里的故事与风情还有很多。每一项年俗活动,无论大小,皆蕴含着独特的文化寓意,它们贯穿岁月长河,代代相传,奔赴了一场又一场年味盛宴。(本版照片均由记者 邓志宏 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