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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3月16日
红色圣地的绿色传奇
菩提树下
    ▲ 云山雾岚,美如画卷 记者 邓志宏 摄
独爱劳山秋光好 记者 祁小军 摄
    ◀ 苍鹭于飞 张会文 摄
  金秋十月,延安迎来了一年中最迷人的时节。连绵的群山宛如灵动的绿龙,蜿蜒起伏,生机蓬勃;湛蓝的天空下,白云悠悠飘荡,空灵自在。层层梯田间,红彤彤的苹果挂满枝头,黄澄澄的谷穗颔首低垂,一片片玉米、糜子、荞麦随风轻轻摇曳,似在吟唱着丰收的欢歌。
  山峁沟洼,苍松翠柏,绿草如茵,红叶似火,为大地勾勒出一幅五彩斑斓的画卷,美得令人心醉神迷。
  当我漫步于这片如诗如画、满含红色底蕴的沃土,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心中不时激起无尽的感慨。二十六年前的延安,仿若历经沧桑的老者,展现在世人眼前的是一片荒山秃岭、风沙肆虐的黄土高坡。“春种一面坡,秋收一袋粮”“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这些质朴而无奈的歌谣,正是彼时延安的真实写照。
  回溯历史,延安曾经是一个“山林川谷美,天材之利多”的富庶之地,散发着迷人的光彩。自秦汉以来,尤其是明清时期,由于人们毫无节制地滥垦滥牧,向大自然无限度索取,加之战乱频繁,使这片土地一步步陷入“越穷越垦,越垦越穷”的恶性循环,留下一抹难以消散的记忆。
  延安地处鄂尔多斯盆地的核心地带。从考古发掘的成果来看,延安境内留存着大量的哺乳动物与鸟类化石。这无疑表明,在陕北高原形成的初期,这里曾经是湖泊如镜、草原广袤、森林繁茂的人间乐土。先民们在此过着采集、狩猎的悠然生活,与大自然和谐共生,怡然自得。从史书记载和考古发现,夏、商、周以及春秋战国时期,人类开始大规模进入陕北高原,开展农业生产活动。夏朝时,陕北和河套地区隶属雍州之地,熏育(荤粥)游牧部落在此栖息繁衍。商代,鬼方、龙方、占方、羌方等部落活跃于黄土高原,他们以畜牧业为主,兼营一些原始农业。周代,先周“亶父迁岐”后,以周原为活动中心。猃狁部落则主要活跃在陕北高原,在这片丰饶的土地滋养下,猃狁逐渐发展壮大,一度成为商周王朝强劲的对手,双方曾爆发过旷日持久的战争。《诗经·小雅·吉日》和《史记·秦本纪》中,生动地记载了周天子、秦文公在陕北、陇东一带追逐鹿群、射杀野兔的场景,由此可见,当时的自然植被是何等繁茂旺盛。
  然而,在岁月的无情侵蚀下,这片土地渐渐失去了往昔的蓬勃生机。秦汉两代,陕北的生态环境开始遭受破坏。秦统一中国后,大兴土木修筑秦直道,“道九原抵云阳,堑山堙谷,直通之”。这条直道始于淳化县甘泉宫,至内蒙古包头的九原郡,全长约700多公里,沿着森林茂盛的子午岭主脊一路北上。考古发掘显示,秦直道路基残宽4.5米,所经之处,森林植被均遭遇残酷的浩劫,被全部铲除。蒙恬率领30万大军驻扎上郡,修筑长城、戍关守边、屯田开荒,这一系列活动严重破坏了森林植被。汉武帝时期,为 了 抵御匈 奴南侵,朝廷在陕北大 量驻军,并实行屯垦制度。粗放的农业生产技术似一把利刃,无情地砍向森林草原,致使林草大面积萎缩。在西汉初年,黄河还被称为“河水”“大河”,那时的河水清澈,泥沙量极少。西汉之后,由于过度开发,生态环境逐步恶化,大量泥沙涌入河中,河水渐渐变得浑浊不堪,黄河也因此得名。
  隋、唐、宋、元四代,陕北成为安置内迁的党项、吐谷浑等游牧民族的主要区域,亦牧亦农的生产方式,基本维持了自然生态的平衡。隋至唐中叶以前,白于山南北、横山山脉以南,仍然保留着大片的草地和森林。盛唐时期,陕甘地区呈现出“闾阎相望,桑麻翳野”的繁荣景象。安史之乱发生后,战乱频繁,陕北人口锐减,大量耕地废弃。唐王朝为了恢复生产,扩大耕地面积,实行免税5年的屯田政策,造成西北地区因过度屯垦,毛乌素沙漠的裸露面积不断扩大,沙漠开始缓缓南迁。宋夏对峙时期,双方在陕北长期展开拉锯战,烧山火攻、垦荒屯田等行为交替上演,使脆弱的自然环境雪上加霜,恶化程度进一步加剧。
  明代,是陕北自然环境遭受破坏的主要时期。明王朝为了防止游牧民族内侵,耗费大量人力、物力重修长城,建设营堡,动员边民到长城外大规模“烧荒”,以此让“胡马无水草可恃”。烧荒常常引发森林火灾,致使长城以外的森林遭受灭顶之灾,无数树木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明初,陕北地区驻军数量从5000人增加到5.4万多人。为了解决粮饷问题,明王朝大兴屯垦,使得长城以内的森林植被惨遭破坏。明代中期,陕北屯垦活动达到高潮,边境地带和荒山野岭开发殆尽,生态环境严重恶化。
  清代,朝廷继续在陕北地区进行屯田垦殖,在森林地带放火烧山,毁林造田。在草原地带,毁掉牧场,铲除植被,把自然生态系统强行改为农田生态系统,方式极为粗放,导致陕北地区地表植被遭受严重破坏,生态环境进一步恶化。顺治九年,陕西三边总督孟乔芳奏请开办屯田,获得清政府批准,使得陕北北部大部分地区彻底沦为荒山秃岭,大地一片荒芜。
  民国时期,陕北的生态环境每况愈下,延安境内遗留的森林主要分布在劳山、桥山、黄龙山,其他地区仅有零星的次生林。抗日战争爆发后,豫、鲁、皖等地的难民如潮水般大量涌入黄龙山和桥山。国民政府在黄龙山设立垦区办事处,安置沦陷区难民和黄泛区灾民5万多人,开山垦种23.5万亩。1944年,刘步洲先生考察黄龙垦区后,在《黄龙山南部树木志》中痛心疾首地写道:“垦区外缘的低地及山沟中,交通便利之处,森林已被摧毁殆尽,仅存小片油松林,且仍在继续破坏之中。”
  陕甘宁边区时期,森林植被也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国民党对边区实行军事包围和经济封锁,边区为了生存,不得已开展了大生产运动。1942年,边区耕地面积为1248.6万亩,到1945年增加到1520.5万亩。1940年形成的《陕甘宁边区森林考察团报告书》记载,全边区有九源、华池、洛南、南桥山、分水岭、关中、曲西7个林区,总森林面积为100万公顷。其中,延安有4个林区,面积约75万公顷。到1949年,延安的森林面积约为53万公顷,森林资源在人们的生存需求面前,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新中国成立后,延安人民面对满目疮痍、千疮百孔的自然环境,积极响应“植树造林 绿化祖国”的号召,全民投身于护林、造林、育林活动中。1956年和1979年,团中央和林业部两次在延安召开青年造林大会。一批又一批热血青年,怀着对绿色的憧憬和对家乡的热爱,投身于植树造林的热潮之中,他们用青春的汗水,书写了一曲曲感人至深的绿色赞歌。改革开放初期,延安先后启动了“三北”防护林工程、黄河护岸林等工程,大力开展植树造林活动,努力控制水土流失,改善生态环境。到1998年,全市森林覆盖率达到37%,使延安的自然环境在局部地区有所改善,但由于多方面因素的影响,仍然没有摆脱靠天吃饭的困境。
  1999年,延安市遵循党中央、国务院“退耕还林、封山绿化、以粮代赈、个体承包”的十六字方针,在全国率先大规模实施退耕还林,一场波澜壮阔、震撼人心的“绿色革命”就此拉开帷幕。通过自然修复与人工干预相结合、工程措施与生物措施相结合、退田还林与以粮代赈相结合、基本农田建设与发展特色产业相结合、组织动员群众与社会参与相结合等一系列科学有效的方式,经过长达20多年的艰苦奋斗,全市林草覆盖率攀升至81%。年入黄泥沙量从2.58亿吨锐减至0.31亿吨,延安的山川大地实现了从黄到绿的历史性转变,绿色版图向北推移了400多公里。子午岭、黄龙山、三北防护林成为一道绿色长城,为黄河流域生态安全筑起了坚固屏障。
  退耕还林工程,堪称国家在延安投资规模最大、实施期限最长、覆盖面最广、群众受益最多的生态建设项目。其成功的关键,在于充分发挥组织优势和制度优势。通过政策、资金、粮食等持续不断地“输血”,秉持一张蓝图绘到底、一任接着一任干的坚定信念,不断激发干部群众修复生态的内生动力。尊重自然规律,统筹考虑当地的地理地貌、气候特点和水资源承载能力科学规划。因地制宜,宜林则林,宜草则草,准确把握自然修复与人工干预、封山禁牧与设施养殖之间的关系,将生态建设与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紧密结合,与改善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条件有机融合,加快农村基础设施建设,调整经济结构,培育主导产业,统筹解决国家“要被子”和群众“要票子”的矛盾,最终实现了生态效益、经济效益、社会效益的共赢局面,达到经济建设与生态治理相互促进、相得益彰的理想效果。这场“绿色革命”,为全国生态文明建设提供了“延安样本”,推动了当地经济社会发生历史性变革,人民群众的思想观念、生产生活方式发生了深刻变化,“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成为老百姓的普遍共识。延安真正踏上了一条绿色发展之路。“山坡坡上栽树崖畔畔青,黄土高坡有了好风景”,这首美妙的民歌,唱出了人民群众内心深处的喜悦与满足。
  如今的延安,山变得愈发翠绿,水变得愈发清澈,人也变得愈发富足。所到之处,人们安居乐业,村村呈现出“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祥和景象。
  延安是一片神奇伟大的土地,从荒芜走向葱郁,从贫穷走向富足,从风沙漫天走向山清水秀。延安人民以坚韧不拔的意志,书写了一部震撼人心的绿色传奇。这不仅是一场生态环境的华丽变革,更是一次灵魂深处的精神洗礼。在这片红色的沃土之上,每一棵树、每一寸绿都承载着延安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未来的无限希望。
  延安的绿色传奇并非终点,而是一个新的起点。随着生态环境的改善,生态旅游正在蓬勃兴起,成为这片红色土地上新的增长点。从“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到“人不负青山,青山定不负人”的信念,延安人民用实际行动诠释着对自然的敬畏与热爱。红色旅游方兴未艾,生态旅游如火如荼。游客们来到延安,不仅能够追寻红色记忆,还可以感受这片土地的绿色奇迹。从黄龙山的原始森林到南泥湾的生态湿地,从延河流水到山间梯田的丰收景象,延安的每一处风景都在诉说着生态建设的成果。
  在生态旅游的带动下,乡村旅游蓬勃发展。许多村庄办起了生态民宿、农家乐,将生态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游客们在这里体验农耕文化、民间艺术,品尝绿色农产品,感受乡村的宁静与美好。不仅为当地带来了经济收入,也让人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生态的弥足珍贵,保护意识日益强烈。我们相信,勤劳善良的延安人民,在新时代新征程中,一定能续写出更新更美的绿色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