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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3月30日
清凉钟声
  陈冰霞
  去听钟声吧,去听挂在岁月枝丫,清凉山万佛洞前的那口青铜古钟。
  我们走着去,像当年红军战士一样。在山巅沟壑,荆棘丛林开辟出一条路来。我们不必等大雪消融,我们现在就出发。那些落光了叶子的林木,春天来临又会穿上战袍。它们看上去像是死掉了,但我们知道,它们活着,这些树的精魂,风雪杀不死它们。它们在养精蓄锐,万佛洞前春天的钟声一响,它们就在漫山遍野返青了。
  我们喜欢它们返青,返青的它们,会让我们的心也跟着激荡起来。呜呜呼叫的风声,哗叶浪翻飞,我们怎么也看不够,树的波涛翻卷到天边去,绿色的波涛。梦里,一大片一大片涛声,落下来覆盖我们。
  我们也喜欢,枯着的它们,像是静谧的写意画,一遍遍抬头凝望,充满哲思失去叶子的枝丫。一座山的怀抱,它会说出什么呢?
  向阳山洼,山路边蹲着的那个男子,电动摩托歪倒在一边,套野兔的那个男子,逃不脱罪责,虽则他不以为他有罪。
  “兔子,快跑啊!避开机关陷阱!”我们漫山遍野呼喊,兔子们一定听到了。可不是么?我们返回时,山林里一只兔子也没了。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要落泪。
  我们祈祷兔子活着,在更远处的山野里奔跑,人们够不着的山野。啃萝卜的它们,不会伤着我们。是的,不会伤着的。它们蹦蹦跳跳的样子真可爱,它们是我们眼里的一抹亮色。
  住到小区时,我们看到过它们,快乐地蹦跳着,在小区草坪上,在大道林木间,在还未成为楼房的空地草丛里。蹦蹦跳跳的它们,真快乐啊!雾气里,我们多次近距离屏着气息与它们对视。我们怕我们呼吸会吓着它们。怎么会吓着它们呢?我们浑身上下洋溢着笑意和慈悲,我们曾那么近的接近童话世界,我们那么小心翼翼怕打碎。我们与它们,都发自内心彼此欢喜着,幸福就那样落下来,是它本真的样子。
  后来,为什么它们不愿意看见我们呢?它们藏起来,慌慌张张离我们而去。我们再也看不到它们了。我们看到,更多空地在减少,更多高楼在长高。
  我们不知道,我们会在奔赴钟声的途中看见它们。它们所以在,一定是喜欢钟声,喜欢独属于清凉山万佛洞的钟声。我们庆幸,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它们。我们庆幸,我们与它们都喜欢钟声,喜欢清凉山万佛洞的钟声。
  冰天雪地,我们祈望在荆棘丛林里,在不是路的地方,走出一条路来。我们几次被乱草枯藤绊倒,又爬起来。我们以为它们枯死了,可枯了的它们比活着的它们还坚韧。它们没死,是我们认为它们死了。我们在乱草枯枝残雪间手脚并用翻越时,我们不断地向它们致敬,也向当年爬雪山过草地的战士们致敬。清凉山的钟声响了,万佛洞的那口青铜古钟敲响了,千沟万壑都跟着呼应了。
  我们眼前的山林,风来,书写着狂草;风去,书写着魏碑。我们在攀爬中,倾听万佛洞印刷机神奇地隆隆回响,抗战时期纸片似雪花一般飞出,万佛洞前的钟声“当当当”像是急促的鼓点。那是无法描摹的,不同于其他的,佛钟禅音裹挟着红色声波,不近前是无法感受的,心灵与思想的朝圣。无论悲喜,它都会引领我们朝前走,别倒下,我们在它的钟声里成长。风霜雨雪,它牢牢守护在这里,守着内心的清凉与赤诚。
  想用指尖拂过它,轻轻敲响它。听它“当”一声,清脆的颤音飘很远很远,不肯落下。来过一次,还想来一次,再次用指尖轻触它,听它金戈铁马的回响。银杏树卫兵一般,一身戎装铁骨铮铮地守护着它。
  四时不同,风景各异。我们最爱它,秋日里,万佛洞前,银杏树一身黄金甲,千沟万壑跟着出征了。敲响青铜古钟,像是敲响马蹄哒哒,五彩斑斓,风尘万里的梦,铁马冰河入梦来,银杏的金箔飘啊落啊,无休无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