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裕
桃源战斗以后,我们继续向闽东地区转移。时值1934年8月中旬,天气炎热,伤病员增加到七八百人。在敌区行动,民夫很不好找,伤病员大部分由干部战士抬着走,部队行动异常艰难,迫切需要一个适当的地区把伤病员安置下来。经过连江附近的时候,我们和闽东游击区取得了联系。
闽东游击区主要位于宁德、福安、霞浦三县之间,以赛岐、赤溪一带为中心,领导人是叶飞、阮英平、范式人等同志。我们一进入游击区,在当地党和群众的协助下,先将伤病员进行安置。同时根据闽东同志的意见,为了打通宁德、连江等地几块小游击区之间的联系,军团决定攻打罗源县城。8月14日凌晨,在当地党、群众和游击队的配合支援下,我们采用突然袭击的手段,一举攻克了罗源县城,全歼敌保安11团第3营及县警备队共1000余人,活捉了敌县长和营长,群众大为振奋。我们在福州和桃源两次作战,都是采取正规战的打法,猛打硬拼,伤亡很大。这次罗源战斗,事先进行较详细的侦察,采用奇袭方法,因而能够以很小的代价一举全歼守敌。这使我们体会到,孤军深入敌区,在作战指导上应当有相应的改变。
七军团进入闽东,是红军主力部队第一次到这个地区,当地党和群众十分兴奋和热情。他们为七军团动员补充了一批新战士,我们也把战斗中缴获的几百条枪交给了地方党。留在当地的几百名伤病员,后来大都成了闽东独立师的骨干。
8月16日,我们奉命离开闽东游击区,沿着闽浙边境,向闽北前进。8月22日,攻克福安县西部的穆阳镇,消灭敌军数百人。8月28日,在浙西南击溃敌一个保安团的拦阻后,又攻克了庆元县城。随后又在竹口打垮了敌浙江省保安纵队两个团的阻截,俘敌200多人,缴获步枪数百支,轻重机枪10余挺,迫击炮两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打了三个胜仗,我军声威大震。9月初,我们进入了闽北苏区东北的古楼一带游击区。
闽北苏区以崇安为中心,是闽浙赣苏区的一部分,领导人是有威望的老党员黄道同志。七军团自出动以来,一路上马不停蹄,到达闽北苏区以后,原想利用这里的有利条件作短暂休整,总结一下经验教训,以利再战。同时,我军一路上受到敌军的前堵后追,尤其是敌49师始终咬住我军不放。为了摆脱这一被动局面,也需要依托闽北苏区寻机给敌人以有力打击,打一两个好仗。但是,中革军委随即来电批评我们“拟于闽北边区休息,这恰合敌人的企图,因敌人企图阻止你们北进”。于是,我们在这里只停留了几天,安置了一批伤病员,就继续向北进发了。
急于要我们离开闽东、闽北,这是继攻打福州之后中革军委在战略指导上的又一次重大失误。从当时红军斗争的全局来看,既然是要我们这支部队配合中央红军主力的战略转移,起战略牵制作用,就不必机械地限定到皖南去。何况当我们出动不久,中央就知道皖南暴动已经失败。如果当时让我们先在闽东、闽北地区活动,帮助地方党扩大武装斗争,打几个好仗,更大规模地发动群众,有依托地向政和、松溪发展,把闽东、闽北连成一片,再同浙南群众条件较好的庆元地区连接起来,创造较大的局面,然后跳跃式地向浙西和皖南发展,倒是可以吸引和调动更多一些敌人的。
部队自出动以来,不仅外有敌人围追堵截,内部也出现了严重困难,军团主要领导成员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起来。首先是乐少华同志一味盲目地执行中革军委的命令,拒绝结合实际的积极建议,而且专横无忌,对寻淮洲同志极不尊重,一开会就吵架,天天如此,几乎造成指挥上的瘫痪。与此同时,曾洪易则愈益暴露出严重的恐慌动摇,在水口遭到敌机袭击时,他吓得脸色发青,嘴唇颤抖,一到闽北就提出要到闽浙赣大苏区去,并直接发电报要闽浙赣军区派部队来接。他的主张受到寻淮洲和大部分同志的反对,中革军委在回电中也对他作了批驳,以后他就更加消极对抗,竟要求离开部队。军团领导中这些极不正常的状况,从根本上说,是“左”倾宗派主义的必然恶果。它给我们这支深入敌区、独立行动的部队,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困难。
(选自中共延安市委党史研究室编著《亲历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