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日期:2025年06月02日
西征
余秋里
贺炳炎来18团的初期，总的说，我俩是合作得好的。但也发生过矛盾。
在一次战斗中，我团缴获了一批物资，其中有一些布。团部的警卫员、通讯员围着贺炳炎同志，要求用缴获的布为他们每人做一套新衣服，贺炳炎同志答应了。衣服做好以后，团部的警卫员、通讯员穿起来觉得很神气，但在部队中却引起了强烈反应。有的同志向我反映了这件事。我感到团长这样做影响不好，应该和他谈一谈。有一天，当我俩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他说：“全团1000多人，你批准给团部少数几个人每人做一套衣服，这样就脱离了广大群众，必然会引起大多数同志的不满。”贺炳炎同志一听，猛地站了起来，把桌子一拍，生气地说：“你这个政委管得也太多了，我这个团长连做几件衣服的权利都没有吗？”说着一甩袖子就出去了。一会儿，有人向我报告：“贺团长骑着马跑了。”我一听很生气，就说：“没有团长照样打仗。”当天晚上贺炳炎骑着马回来了。事后才知道，他当时一生气就骑着马跑到军团部，找贺总指挥去诉“委屈”，贺总指挥不仅没有同情他，反而严肃地批评了他。
在日后的相处中，贺炳炎同志向我谈了他的家庭情况和本人的经历。1913年2月出生，原名贺明炎，后因谐音，就变成了贺炳炎。十三岁开始学篾匠、木匠，十五岁到松滋县学打铁。他的父亲贺学文因不堪忍受地主豪绅的欺压，于1928年冬愤然参加了红军。1929年春，红军路过松滋县，十六岁的贺炳炎丢下铁锤，随父参加了红军。在部队中担任过战士、分队长、大队长、团长。忠堡战斗前，被当作“改组派自首分子”，撤销了团长职务，在管理科打杂，忠堡战斗中，临阵受命，来18团当了团长。二军团的同志也向我介绍了贺炳炎的情况，说他对党忠诚，作战勇敢，为人耿直，但有个倔脾气。有些问题想不通就有气，有气就发作出来，天王老子也不怕。一旦想通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从此以后，我和贺炳炎同志一直合作得很好。1939年，120师挺进冀中，组建独立第3支队，贺炳炎同志任司令员，我任政治委员。那时，贺炳炎同志不仅尊重政治委员，而且很重视政治工作。部队召开政治工作会议，他都到会讲话。我有时去连队，他总是要等我回来一同吃饭。这当然是后话了。
忠堡战斗后，红二、六军团开始了围困龙山的战斗。围城战斗从6月23日开始，一直持续了35天。当时二军团部署在来凤至龙山之间，阻击鄂军向龙山增援。7月10日，鄂军独立第38旅向象鼻岭发动进攻，妄图打通通向龙山的道路，战斗很激烈，敌军突破了红4师的阵地。军团部命令我们18团前往增援。我们向敌人发动了猛烈的反击，打退了敌人，夺回了阵地。在战斗中，我腿部负伤，被送到师卫生部治疗。
我负伤后，红二、六军团进行了板栗园战斗。在战斗中消灭了敌85师，打死了敌师长谢彬。战后，贺炳炎同志到卫生部来看我。他说，在板栗园战斗中，我们18团打得非常英勇顽强，牺牲了两个营长，全团伤亡一半。我说：“为了全局的胜利，我们团牺牲大一些，也是值得的。”
8月下旬，我伤愈归队。这时，红二、六军团东出，乘胜向敌人薄弱的津市、澧州地区攻击。先后占领了石门、澧州和临澧等城市，控制了津市、澧州广大地区。
8月底，我受军团部贺总指挥的命令，率一个营到石门地区活动，一方面发动群众，建立革命政权；一方面扩大红军。为了扩大红军，我派出了两个工作组，一个组由1连指导员率领；另一个组由2连指导员黄新义同志率领。我提出，在扩大红军时，要广泛宣传红军的性质，要使广大群众了解，红军是为解放被剥削、受压迫的劳苦大众的队伍，“扩红”主要以贫农、雇农、城市贫民为主要对象。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召集参加“扩红”的同志开会，汇报工作情况。2连指导员黄新义同志说，“我带五个战士到新安扩大红军，已扩大了130人。”我请他详细讲一讲他们的工作方法。他说：“我们去了以后，先作调查研究，了解该村的穷人有多少？地主有多少？穷人是如何穷的，地主是如何剥削的？然后召开群众大会，用地主逼租、逼债的具体事实和具体人进行宣传，说明贫苦工农大众要翻身就要当红军。这样就大大启发了群众的觉悟，不少人当场就积极要求参加红军。”另一个组，由于没有从农民受压迫、受剥削的切身痛苦入手扩大宣传，而是采取个别发动的方法，动员青年参军，结果只扩军20多人。两个组汇报以后，我肯定了黄新义同志的做法，号召大家学习他的经验。经过一个多月，我团共扩大红军1100多人，受到了红二军团的表扬。
这次扩大红军，是我第一次独当一面做群众工作。事后我认真总结了这次工作的经验。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四点：
一是要坚持阶级分析的方法。红军是革命的队伍，在工作中一定要做阶级分析，分清谁是革命的对象，谁是革命的动力，搞清了这个基本问题，其他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二是要调查研究。只有通过调查研究，才能搞清基本情况，做到心中有数，工作方针、政策才能符合实际情况。
三是要善于分析比较。有时工作任务相同，工作条件相同，但结果往往不同。这里面就很有学问。要通过分析比较，分清工作的优劣，找出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使工作好的得到鼓励，使工作差的受到教育，从而提高整体的工作能力。
四是要善于抓住典型。用典型的成功经验，推动全面工作的开展。典型是在实践中产生的，它的经验比空洞的说教更有说服力，更容易为广大群众所掌握，更容易在实际工作中推广。
大批新战士补入部队以后，我们加强了思想政治工作。首先是在军内进行阶级教育，随时随地用敌人压迫残害人民和地主阶级残酷剥削人民的血淋淋的事实，对部队进行教育，激发大家对阶级敌人的仇恨。同时号召党员、干部、老战士要爱护新战士，在思想上、体力上帮助新战士。党员干部处处以身作则，任劳任怨，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冲锋在前，退却在后，加强了干部与战士之间、新老战士之间的团结，使部队保持了高昂的政治热情和旺盛的战斗意志。红18团成了一支英勇善战的部队，在长征路上，多次接受重要的战斗任务，斩关夺寨，为党为人民立下了累累战功。
（选自中共延安市委党史研究室编著《亲历长征》）
贺炳炎来18团的初期，总的说，我俩是合作得好的。但也发生过矛盾。
在一次战斗中，我团缴获了一批物资，其中有一些布。团部的警卫员、通讯员围着贺炳炎同志，要求用缴获的布为他们每人做一套新衣服，贺炳炎同志答应了。衣服做好以后，团部的警卫员、通讯员穿起来觉得很神气，但在部队中却引起了强烈反应。有的同志向我反映了这件事。我感到团长这样做影响不好，应该和他谈一谈。有一天，当我俩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他说：“全团1000多人，你批准给团部少数几个人每人做一套衣服，这样就脱离了广大群众，必然会引起大多数同志的不满。”贺炳炎同志一听，猛地站了起来，把桌子一拍，生气地说：“你这个政委管得也太多了，我这个团长连做几件衣服的权利都没有吗？”说着一甩袖子就出去了。一会儿，有人向我报告：“贺团长骑着马跑了。”我一听很生气，就说：“没有团长照样打仗。”当天晚上贺炳炎骑着马回来了。事后才知道，他当时一生气就骑着马跑到军团部，找贺总指挥去诉“委屈”，贺总指挥不仅没有同情他，反而严肃地批评了他。
在日后的相处中，贺炳炎同志向我谈了他的家庭情况和本人的经历。1913年2月出生，原名贺明炎，后因谐音，就变成了贺炳炎。十三岁开始学篾匠、木匠，十五岁到松滋县学打铁。他的父亲贺学文因不堪忍受地主豪绅的欺压，于1928年冬愤然参加了红军。1929年春，红军路过松滋县，十六岁的贺炳炎丢下铁锤，随父参加了红军。在部队中担任过战士、分队长、大队长、团长。忠堡战斗前，被当作“改组派自首分子”，撤销了团长职务，在管理科打杂，忠堡战斗中，临阵受命，来18团当了团长。二军团的同志也向我介绍了贺炳炎的情况，说他对党忠诚，作战勇敢，为人耿直，但有个倔脾气。有些问题想不通就有气，有气就发作出来，天王老子也不怕。一旦想通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从此以后，我和贺炳炎同志一直合作得很好。1939年，120师挺进冀中，组建独立第3支队，贺炳炎同志任司令员，我任政治委员。那时，贺炳炎同志不仅尊重政治委员，而且很重视政治工作。部队召开政治工作会议，他都到会讲话。我有时去连队，他总是要等我回来一同吃饭。这当然是后话了。
忠堡战斗后，红二、六军团开始了围困龙山的战斗。围城战斗从6月23日开始，一直持续了35天。当时二军团部署在来凤至龙山之间，阻击鄂军向龙山增援。7月10日，鄂军独立第38旅向象鼻岭发动进攻，妄图打通通向龙山的道路，战斗很激烈，敌军突破了红4师的阵地。军团部命令我们18团前往增援。我们向敌人发动了猛烈的反击，打退了敌人，夺回了阵地。在战斗中，我腿部负伤，被送到师卫生部治疗。
我负伤后，红二、六军团进行了板栗园战斗。在战斗中消灭了敌85师，打死了敌师长谢彬。战后，贺炳炎同志到卫生部来看我。他说，在板栗园战斗中，我们18团打得非常英勇顽强，牺牲了两个营长，全团伤亡一半。我说：“为了全局的胜利，我们团牺牲大一些，也是值得的。”
8月下旬，我伤愈归队。这时，红二、六军团东出，乘胜向敌人薄弱的津市、澧州地区攻击。先后占领了石门、澧州和临澧等城市，控制了津市、澧州广大地区。
8月底，我受军团部贺总指挥的命令，率一个营到石门地区活动，一方面发动群众，建立革命政权；一方面扩大红军。为了扩大红军，我派出了两个工作组，一个组由1连指导员率领；另一个组由2连指导员黄新义同志率领。我提出，在扩大红军时，要广泛宣传红军的性质，要使广大群众了解，红军是为解放被剥削、受压迫的劳苦大众的队伍，“扩红”主要以贫农、雇农、城市贫民为主要对象。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召集参加“扩红”的同志开会，汇报工作情况。2连指导员黄新义同志说，“我带五个战士到新安扩大红军，已扩大了130人。”我请他详细讲一讲他们的工作方法。他说：“我们去了以后，先作调查研究，了解该村的穷人有多少？地主有多少？穷人是如何穷的，地主是如何剥削的？然后召开群众大会，用地主逼租、逼债的具体事实和具体人进行宣传，说明贫苦工农大众要翻身就要当红军。这样就大大启发了群众的觉悟，不少人当场就积极要求参加红军。”另一个组，由于没有从农民受压迫、受剥削的切身痛苦入手扩大宣传，而是采取个别发动的方法，动员青年参军，结果只扩军20多人。两个组汇报以后，我肯定了黄新义同志的做法，号召大家学习他的经验。经过一个多月，我团共扩大红军1100多人，受到了红二军团的表扬。
这次扩大红军，是我第一次独当一面做群众工作。事后我认真总结了这次工作的经验。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四点：
一是要坚持阶级分析的方法。红军是革命的队伍，在工作中一定要做阶级分析，分清谁是革命的对象，谁是革命的动力，搞清了这个基本问题，其他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二是要调查研究。只有通过调查研究，才能搞清基本情况，做到心中有数，工作方针、政策才能符合实际情况。
三是要善于分析比较。有时工作任务相同，工作条件相同，但结果往往不同。这里面就很有学问。要通过分析比较，分清工作的优劣，找出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使工作好的得到鼓励，使工作差的受到教育，从而提高整体的工作能力。
四是要善于抓住典型。用典型的成功经验，推动全面工作的开展。典型是在实践中产生的，它的经验比空洞的说教更有说服力，更容易为广大群众所掌握，更容易在实际工作中推广。
大批新战士补入部队以后，我们加强了思想政治工作。首先是在军内进行阶级教育，随时随地用敌人压迫残害人民和地主阶级残酷剥削人民的血淋淋的事实，对部队进行教育，激发大家对阶级敌人的仇恨。同时号召党员、干部、老战士要爱护新战士，在思想上、体力上帮助新战士。党员干部处处以身作则，任劳任怨，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冲锋在前，退却在后，加强了干部与战士之间、新老战士之间的团结，使部队保持了高昂的政治热情和旺盛的战斗意志。红18团成了一支英勇善战的部队，在长征路上，多次接受重要的战斗任务，斩关夺寨，为党为人民立下了累累战功。
（选自中共延安市委党史研究室编著《亲历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