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众闹得这样红,惹起了联保主任周干贵的恐惧。他一再要求国民党派兵来保卫他的老窝——周扩埂。国民党真的答应了他的请求。周干贵把周扩埂后山上的大庙修饰得干干净净,准备当兵营。可是国民党的军队还没有到,我们就放了一把大火,把大庙烧了个一干二净。周干贵在我们和群众的打击下。只得逃进黄家湾车站,既不敢收捐税,又不敢回老窝。一些中小地主、保甲长,见周干贵都奈何我们不得,而我们又不杀害他们,也都采取中立态度。
林山地区,明里还有保甲制度,但实际上已变成我们控制的地区了。我们可以大白天带着枪,安全地通行在山边的小村庄之间,如遇雨天,还可在村里住下。
次年春天,由于我们的争取和宣传,黄家湾车站的东北军新5师一个排长,领着全排,带着我们的传单,跑到林山大庙找老和尚,说是哗变出来找红军的。和尚立即给我们送了信,我们配合特务队,把这些人接了过来。那排长把传单交给我,问:“官长,这是不是你们撒的?”
我看了看褪了色的传单,上写着:“白军兄弟们,你们把枪背过来吧,愿干红军的就干,不愿干的可以回家看看你的父母妻儿……”是呀,这标语是我们撒的。那排长又说:“我们受不了官长的压迫,听老百姓说你们四五百人打柳林,又看到你们的传单,因此我们决心哗变出来。”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暗自发笑。我们何止四五百人!不过不是部队,而是秘密的农民小组。
1936年秋,接罗陂孝特委会指示,要我们便衣队到平汉路西许家冲一带山区活动。开头几个月,也是做宣传,发动群众,打土豪,分粮给农民。为了防止地主向农民报复,我们把张庄土豪的粮分给李店的农民,但是这样分粮路远,农民怕路上遇到敌人,不敢来领。后来,我们研究出了一个新的办法。去找施鼻子沟的施大爷商量。
施大爷的东家姓杨,住在畈上。他每年要给东家缴3担租子。找见了他,我说:“施大爷,我给你一个条子,条子上写着我们红军路过这里,吃了你东家3担粮,这3担粮不许你东家再向你要。你敢把这张条子送去吗?”
施大爷接过条子,犹豫地看着,半晌才说:“我去试试看。”
我又教了施大爷一些办法,他便拿着条子去找到了姓杨的地主。地主看了条子,大发雷霆说:“好,你们在山里通共!”施大爷装得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咳,穷人有什么法子,离开山到平畈来,也没有地种。说我通共,那是冤枉,是共产党来找我们的。要是不信,你自己到山里和红军说去吧。”
地主一听这话,便改了口气说:“红军提没提我的租子?他们以后是不是要全部把我的租子拿去!”
施大爷说:“红军说,他们要吃一半,还有一半仍交给你。如果你不答应,他们就要来捉你。”
地主听说还给他留下一半租子,急忙说:“那一半租子你可不能少给我一粒!”施大爷一口答应:“只要红军不拿,当然不会少。”
施大爷从杨家岗回来,和我一谈,我高兴极了,说:“施大爷,就这样和地主斗吧。”施大爷这才开朗地笑起来。
这个方法试验成功了,我们就普遍采用。这样一来,我们的工作发展得比在林山地区时还要快得多,大半年时间,农民小组普遍地建立起来了。
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在实际工作中又感到,除了坚决依靠基本群众之外,还应该设法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这事情的开始是这样的:当地有个黄保长,不是地主,平时也并不怎么反动。一天,他的儿子被土匪绑架绑到山上去了。我们获讯以后,救下了他的儿子,并送还给他。黄保长感激不尽,要给我们钱,以示酬谢。我们说:“你不是地主,自种自吃,因此我们不收你的钱,只要求你今后能多为红军办点事。”黄保长一口应承了。
有一天夜里,我带着便衣队员胡少卿、张永清,到黄家湾黄保长家里去。和他商量怎样和杨家岗民团作斗争的事情。我们一踏进黄保长的门,见屋里桌上点着盏灯,围桌坐着五个人,正在吃茶,黄保长站在一旁说着奉承话。我一进屋,黄保长就偷着向我歪了歪嘴巴。我一看这五个人都穿的便衣,但露着军衣领子,就知道这一定是白狗子,掏枪已来不及了。情急智生,我便厉声喝问:“你们五个红军从哪里来?”
那五个人疑惑地望了望我们。一会一个大个子向我翻了翻眼说:“你们是哪里来的?”
“ 我们是小河来的,查户口。”我说。小河是联保主任傅文风住的地方,傅文风常派民团来查户口。
那个大个子说:“你们查户口有什么证件?”
“ 岂有此理,你倒问起我来了!”我转脸对胡少卿叫道:“老二!”
胡少卿趁势拔出了枪。黄保长带笑地对大个子说:“他们是傅主任的人,常来查户口。”
那大个子赔笑说:“那对不起,别误会,我们是住在杨家岗的国军。”
“有什么证件?”
“ 证件没带,你不信可问黄保长。”
不等黄保长说,我又继续对那个大个子说:“你们既然不是红军,不要怕,一道到傅主任那里去,等傅主任证明你们确是杨家岗的就放你们回去!拿绳子来!”
黄保长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拿了几根麻绳来。我们把那五个家伙绑起来,枪也下了,命令他们跟我们走。走出黄家湾,就直奔东山。那大个子怀疑地问:“傅主任不是在北边吗?”
“我们要到山上查户口去!”这时我的枪早已张开了大机头。
到了山上,我们详细盘问了他们。原来杨家岗敌人听说这一带山上红军游击队很活跃,派他们来打听情况的。如果是一般敌军士兵,我们可以释放,但这五个家伙是敌探,放了他们,就等于放虎归山,不仅会把我们的活动情况告诉敌人,黄保长的性命也难保住,因此我们没有释放他们。
以后几天,杨家岗的敌人连续派部队出来搜查,打听这五个人是怎样“失踪”的。老百姓都传说:“这五个人是国军抓走的。”敌人虽然不相信,可也无可奈何。
从1934年11月到1937年10月的三年时间里,我们在林山、应山地区,建立了500多个农民小组,扩充了四五百名新兵,成立了若干个小便衣队。此外,还为红军安插、医治了不少伤员,为罗陂孝特委提供了大量经费和医药用品。经过三年的艰苦斗争,我们也发展壮大起来。我们先后缴到四五百支枪,瓦解了1000多土匪,而我们却无一伤亡。
艰难的游击战争岁月结束了。1937年10月,我们便衣队奉命来到鄂豫皖边区首府——七里坪,听候整编,准备开赴抗日前线。
(选自中共延安市委党史研究室编著《亲历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