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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11月16日
很辛苦,但很幸福
洛川县曙光中学初三(10)班 何依婷
  凌晨四点,父亲推着那辆锈迹斑斑的三轮车碾过青石板路,“吱呀”一声没入幽深的巷口。车把上那盏旧马灯,在风里晃出一圈破碎的昏黄,把他佝偻的影子剪得忽长忽短。我站在窗前,指尖还残留着帮他搬货时纸箱上那股潮湿的霉味。这个暑假,我第一次真正踏入父亲的世界——那个被切割成无数个凌晨与深夜,浸着汗味的辛苦世界。
  父亲的“办公地点”,是城市尚未苏醒的街道。他的“办公工具”从不是写字楼里的钢笔,而是掌心磨出厚茧的开箱刀和那杆刻度模糊却分毫不差的老式盘秤。我跟着他出摊,看他把每颗土豆摆成“阅兵式”般的方阵,又用粗糙得能蹭去皮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抚过番茄的表皮——那专注的模样,像在侍弄易碎的琥珀。当最早一批顾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父亲脸上倏然绽开的笑,让我心头一震——那笑容里有被认可的光亮,是我从未在他面对家人时见过的鲜活。
  “老何,今天豆角嫩啊!”一位大妈捏了捏豆角,声音里带着熟稔的暖意。
  “ 特意给您留的。”父亲利落地拎起杆秤,铁钩勾住网袋时发出“咔嗒”轻响,“三块二,您给三块就成。”
  他记得每个老主顾的偏好:张奶奶牙口弱,得挑豆荚软和的;李爷爷爱做泡菜,专要脆生生的豇豆。在这讨价还价的烟火气里,我忽然看清了父亲——他不是在卖菜,而是用一滴滴汗水,编织一张温情脉脉的网,网住了这街坊邻里的人间冷暖。
  中午,父亲坐在马路牙子上啃母亲烙的饼。阳光把他额角的汗珠照得晶亮,他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眼神里没有疲惫,只有一种近乎平静的满足。
  “累吗?”我忍不住问。
  他沉默片刻,抬手指向不远处的高楼:“那里面,好多家我都送过菜。一想到你们姐弟能坐在亮堂的教室里念书,你妈不用跟着我风吹日晒,就不觉得累了。”
  那一刻我才懂,父亲的幸福藏在每个被露水打湿的凌晨,藏在每一笔零钱叠起的薄厚里。它是浸在汗水里的幸福,辛苦到每一次弯腰都要透支骨骼的韧性;它是压在脊梁上的幸福,沉重到要用三十载春秋和日益佝偻的腰背来典当。
  但正是这份辛苦,让幸福变得具体可触——它是弟弟书包上崭新的卡通贴,是我手腕上那块三年的旧手表,是母亲衣柜里偶尔新增的碎花裙。父亲把最粗粝的劳作熬成了糖,悄悄甜了我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晚归时华灯初上,父亲推着空车走在我身前。路灯把他的背影拖得很长,像一幅被拉扁的剪影。我忽然觉得,他不是在走回家,而是在从生活的泥沼里,为我们开采一簇簇光亮。原来幸福从来不是轻飘的梦,它需要有人甘愿沉入生活的底部,用肩膀托举着另一些人,去触摸头顶的星辰。
  望着父亲微驼的背,我攥紧的拳头沁出薄汗——那浸着汗水的幸福,该由我接过船舵了。这一次,换我来托举生活的重量。
  

(指导老师 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