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06版
发布日期:2025年12月25日
守护根脉
——本土文化学者傅鹏飞素描
傅鹏飞

  李玉胜
  群山似海浪,黄土似海洋,手抓黄土捂心上,文化根脉厚土荡。黄土黄,黄土地里埋皇上。高原高,农耕血脉国运昌。承祖先之灵魂,接天地之万物。根脉之源,人类之乡。
  苍天浩海,唯陕之北。陕北历史文化源远流长,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起源可追溯至20万年前旧石器时代,历经史前文化、商周时期、民族融合及红色革命阶段,包含石峁遗址、李家崖城址等重要遗迹,兼具黄土农耕与游牧文明特质。
  1923年横山油坊头出土旧石器时代猿人化石,证实20万年前已有人类活动;无定河、北洛河流域发现的“河套人”等晚期智人化石,表明3到5万年前古人类已在此生息。
  陕北的史前文化积淀深厚,仰韶文化、龙山文化遗址遍布各地,神木石峁遗址作为龙山晚期至夏代早期规模最大城址(约425万平方米),将中华文明史向前推进两千年,是探寻文明起源的重要窗口。顺着历史脉络,商周时期的清涧李家崖城址,作为北方长城带首座商周古城,是鬼方先民遗存,彰显了当时的文明程度与民族特色。
  作为农耕与游牧文明的交融之地,陕北的民族融合与军事文化独具魅力。秦代扶苏、蒙恬戍边屯田,汉代移民迁入,宋夏长期混战促成文化碰撞,塑造了陕北人吃苦耐劳、骁勇豪爽的性格,也留下诸多古堡关隘遗址。
  回望近代,陕北是革命圣地,其根据地是土地革命时期唯一留存的红色根据地,成为红军长征落脚点。1935年中央红军抵达吴起镇后,延安成为中共中央所在地与抗战、解放战争指挥中心,孕育了伟大的“延安精神”。
  长期以来,由于陕北文化的根脉性,有一批才子学者,几十年里用双脚丈量这块土地,寻根问祖,挖掘宝藏,研究根脉文化,让厚重的大陕北再现历史文明与现代文明。五千年的文明与文化,由黄土地根脉承载,鲜为人知的故事与历史活化石,印证着这块土地的伟大与人类文明的厚重,出土文物和文化印迹则证实了这里的文明史与人类史。
  傅鹏飞祖籍横山、生于宝塔区青化砭镇,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历史系,原宝塔区文旅局副局长、文化馆馆长,现为《延安文化》执行主编、省作协会员,出版散文集《走出象牙塔》《老陕北》。他长期致力于陕北本土文化的研究、传承与保护,几十年来踏遍陕北的山、沟、峁、洼、梁,探访旧址遗址与无数达人名人。陕北的旧址遗址、非遗传承人、本地专家名人及有成就有贡献之人,都是他探寻访问的对象。
  几十年如一日行走在这片生命的故乡,傅鹏飞积淀形成了无数有分量的文史资料、调查报告与散文、传记作品。《时时闪烁着古远的光芒——访石峁古城记》《美在人间永不朽——专访熏画传承人鲁跃芳》《曹老的说书接力记》《对“文化殿堂”和“贪婪者”的表述》《一幅照片背后的故事》《袁家沟》《永远的吊儿沟》《说折老》等几百篇作品,备受文化艺术界专家名人点赞,兼具史诗性与艺术性。我仔细研读这些文章后心潮澎湃,思想和心灵受到极大冲击,深感文章入木三分,具有值得研究和收藏的史料价值。他的书和许多文章,是我创作陕北题材散文和报告文学的重要参考工具;陕北有许多爱好文史的中学生,也把他的书和文章视为珍贵的课外读物。
  我曾是市评论家协会副主席,给文人写评论难免诚惶诚恐,但评论傅鹏飞的作品,我底气十足,豪气与胆气并存。他文字功底扎实,干净厚实,史料考证严谨。无论是旧址文化、遗址文化、非物质文化遗产,还是人物速写、塑像、艺术家素描,他都刻画深刻、研究精准,不矫揉造作、不故弄玄虚、不虚假捏造、不偏离轨道,还原历史真相,视真实性为生命。“厚德载物,宁静致远”这八个字,赠予傅鹏飞再恰当不过。
  他尊重历史、尊重文化、铭刻人性,重事、重人、重物,求真知、探灼见。他的作品在唯美与写实中以事实说话,让历史真相凸显作品的厚度与硬度。每篇文章,他都坚持到现场调研考察,采访当事人、寻求实物佐证,尤其对民间艺术、非遗传承者的书写与采访,更是用情、用心、用力、用史。对剪纸、民歌、腰鼓等非遗项目,他深入挖掘源头资料、精准呈现核心内涵,用相机、录音笔、笔记本记录历史瞬间。
  我与他三十岁相识,后在同一宣传系统共事近三十年,早已成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异姓弟兄。共同的观点、爱好,不足十里路的乡根,让我对他的了解与认可刻入血液、融入骨髓。与他结伴考察采访、完成省市区创作任务的次数已记不清,但每次都接地气、受称赞。别人都说我一根筋,可在傅鹏飞面前,我甘愿做学生,从他身上学到了忠诚、担当、求真、务实。他有时为了寻找真相,不知要下多少次乡,进多少次老乡家的门,饿多少回肚子。
  但他毫无私心,全是公心。从不白拿别人的作品和实物,常自掏腰包购买民俗文化产品,即便用不上也愿帮扶卖家;到老乡家从不吃白饭,生人熟人一律付饭钱,始终坚守底线。他还经常为乡村文化工作者写表扬文章,却从不接受任何土特产与报酬。
  《延安文化》执行主编这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他一干多年,始终像呵护“宝贝”般珍视,爱不释手。如今虽已退休,却守心依旧、守行依然。办刊物常是唱独角戏,日复一日辛苦劳累,他却心态良好、毫无怨言。
  他的文章逻辑思维清晰,视角深邃、穿透力极强,总能用扎实的论点、论据、论证阐述正确观点与认知。我亲眼见证他多次自费前往芦山峁、石峁、路遥故居等多地,也多次在人大、政协会上呼吁抢救保护狄青牢、花木兰故居与旧址,以及兰花花传说、窑洞记忆。
  追寻真相,见证历史,还原瞬间,他总在心中与天地对话、与历史对话。
  站在万花跑马梁上,傅鹏飞与远古对话;坐在乾坤湾望着“几”字湾发呆,伏羲推演、女娲补天的传说与延川的神奇,让他心向苍天。历史的瞬间、人物的画面、岁月的影像,值得他用一生守护祖先与根脉。
  伫立在杨家岭七大会址,他脑海中翻涌着历史画面,仿佛置身会场,伟人的讲话句句入耳;站在枣园毛主席窑洞门前,他仿佛忘情呼喊:“主席,您在吗?我有问题请教。您的《论持久战》我已背下,《为人民服务》我正在践行。”
  走进石峁遗址,他多想与当年的建造大师们对话。认知的觉醒、视觉的冲击,更勾起他对历史的敬畏与对先辈的感怀。万年城池,承载着文化根脉。
  记得我创作陕北民歌剧《魂系纸坊沟》时,听从他的建议,与他三进纸坊沟,沿用“吃派饭、交伙食费”的方式采风,挨家挨户搜集扶贫故事。他总说:“当事人口里有真相,故事在民间,高人也在民间,口口相传中藏着大学问、大文章。”最终,这部民歌剧成功搬上舞台,作为“先进性教育”主题剧目在十三县区巡演,广受好评。
  我常戏称傅鹏飞是有文化的“老农民”:每次下乡背着土布包、穿着千层底老布鞋,不愿惊动他人,默默采访采风。去时钱包鼓鼓,回来往往空空如也,身上却背着一串串刻着年代记忆的老物件,爱不释手。他任文化馆馆长时,收藏诸多民俗老物件,创办起了民俗博物馆。
  他和我一辈子都在种一茬“庄稼”:他耕耘文化,我耕耘文学。宝塔这块热土,永远是我们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的故土家园。根脉扎大地,源头取活水。别看他是基层文化工作者,其学历、学识、成就早已超越普通专家学者,扎实的理论功底、深刻的研究成果与一篇篇学术论文,既有深度、高度,更有力度,史学价值丰厚。
  在他深耕的诸多文化遗存中,石峁城最具代表性——它呈现出阳刚之美,似一位老者庄严、壮美、伟岸,时时检阅着华夏民族的兴衰。这座石头城有着优越的地理位置,石峁古城之大,大得让人意外,石峁古城之早,早得让人惊叹!
  鹏飞的作品,犹如纯净的山泉瀑布从高处飞流而下,恰如古诗所云:“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他的作品在朴实中升华着哲学认知与理性思维,最根本的是,以文章的根脉性证实历史文物的现实意义与传承价值。
  诚然,他的创作与作品仍有不足:文学性与史实性的完美结合仍需探索,新闻与文学的互补融合仍需厘清,论文与散文的天然界线仍需把握。正如缺水需打深井,唯有不断深耕,方能更上一层楼。
  守住本心,挺起脊梁,文化人的脊柱是硬的,永远不会弯。
  筑梦高原,初心亦然;记录历史,文字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