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03版
发布日期:2022年12月25日
想当年
赵学宽
  一晃已近古稀,整天无所事事,趁着每天还能醒来,趁着遛弯还能找到家,趁着手脚还受自己支配,趁着记忆还没被完全删除,咬牙把它往顺捋了捋,想讲给晚辈们听听,但他们个个心浮气躁完全听不进去。他们体会不到老人有着回忆是一种享受,讲出来让别人听听是一种乐趣。
  每个家庭都像一辆车,有大有小。我们家就像一辆九座面包车,我是在快关门时硬挤上来的。
  由于先天不足后天没补,我发育迟缓,长得皱皱巴巴,上学以后也是同学不待见老师不喜欢。那阵儿的孩子有一个统称,叫祖国的花朵,可我总认为自己就像一个咸菜疙瘩。
  1969年元旦刚过,学校贴出了红榜,是第一批去陕北插队的名单,里面有我。家里不同意我去,可架不住当时的环境。学校、街道的工作人员到我家来轮番轰炸,使得我不走不行。
  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刚上去挺新鲜,可连续三十个小时的咣当当,就真的让人无法承受了。那可是专列,中途不许下车。
  铜川是当年西安往北的铁路终点。从铜川坐火车只能到西安,也就是在1969年初的一个多月里,铜川火车站开进了从北京直达的客运专列。
  由于大雪的原因,我们在铜川逗留了四天,然后乘卡车到洛川,由洛川县城到我们落户的石泉公社还有七十多里的路程。那七十多多里是一半步行一半坐驴车,整整走了一天。好在我们那时都是十七八岁的半大孩子,又是集体活动,倒也没觉得受罪。
  下兰庄离公社五里地,一是上边交代的任务,二是出于好奇,社员们已经在公社等了大半天了。比我们先动身的行李早就到了,我们直接拿着行李,在老乡的簇拥下,没用多长时间就来到了我们不知要待到哪年哪月的地方——下兰庄。
  磨练
  下兰庄村民是家族性质,全村就一个王姓,我们的到来打乱了这里的姓氏结构。这里的人分老少,意识形态也分左中右。刚到村里时,村里的老少都对我们敬而远之,只有中青年中的左倾分子主动与我们沟通。
  我生性胆小,自比咸菜疙瘩,不太合群。每次遇到成分不好的乡亲,我也尽量以礼相待。时间一长,我在村里的人缘要比别人好。
  我们是腊月进的村,接下来是正月。正是农闲时节,队里一直不给我们派活儿。我实在闲着无聊,主动找了点活干。随后,队长给了我一个小本子,并告诉我以后干完活就到会计那儿把分记上,以后的日子就靠他了。
  我们到队的最初半年吃的是公粮,半年以后就和社员一样,在当年的收成里分得口粮,收成不好的时候只能挨饿。在我的记忆中,自己没有去公社拉过粮,因此,可以认定下兰庄不算是穷队。
  插队期间,我借住在村民家里。房东是小队会计,成分是中农,人聪明能干,日子过得不错。他有一个闺女,还在上学。会计的媳妇儿也是个利落人。我插队将近三年的时间里,没少给人家添麻烦。有段时间,我们灶上就我一个人,队上就让我在他们家吃饭,省得我独自做饭。
  那时候,这个村庄还处于原始状态,晚上靠点油灯照明。打一挑水得用半小时,取暖做饭靠烧柴。都得自己动手才能把麦子磨成面、谷子碾成米。估计当时上边的精神就是尽量让我们自食其力,自力更生。
  当时,生产队对我还是比较照顾的,给我派的都是轻活儿,壮劳力干一天活算十分,给我算九分。队长和村里的老人给我说:“干不完的活儿,吃不完的饭,悠着点别逞能,落下病是一辈子的事。”
  天黑下雨,干不成活儿的时候,真是百无聊赖,幻想着找个电影院钻一天不出来。可幻想终归是幻想,现实能做到的也就是不怕跑几十里路借本书来读。当时最大的享受就是抱本书不吃不喝坐一天,为了看书没少费灯油。除了看书,就盼着家里来信,最好信封里还夹着张五块十块的。为了寄封信或取个包裹,得跑二十里路。即便这样,我也乐意。
  插队三年间,我只回了一趟北京。那还是家里先给我寄来三十块钱的路费我才回去的。那次回家过年,看着浑身虱子的我的那双冻裂了口子的手和那张满是灰尘的脸,我妈满脸无奈。没办法啊!
   离队
  1970年,北京开始支援延安,在延安建了很多中小企业。在用工方面偏向北京知青。
  1971年9月的一天,我接到招工通知,去公社找专管知青的干部老朱。到了老朱的办公室,老朱连口水都没让我喝,就把我带到另一间屋里,向坐在办公桌旁的人介绍了我的情况。那些人了解了我的情况后,其中一人问我愿不愿意去运输公司工作,如果愿意的话,就填张表回去等消息。我当时什么都没想,一切照办。回到屋后,我赶紧给家里写信,告诉了家人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情。
  平日里,信件寄到家中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而决定去不去工作也就几天的事。前边有一次招工的机会,因我自己举棋不定而错过了。而这次,等了一个月也没等来通知上班的消息。家里收到了信,意见是先离开下兰庄,走一步看一步。
  十月中旬,我接到体检通知,然后按指定时间在公社集合。有车来接我们去体检。
  下兰庄的乡亲们用驴车把我和行李送到了公社,有几个人还掉了眼泪。这次分配给石泉公社参加工作的名额有四个,其中北京知青就占了三个,另外一个是当地的复员士兵。
  随后的十年间,我偶尔也会回到下兰庄看看。在苹果成熟的季节里,乡亲们总是让人给我捎话,让我回村摘苹果。曾经的会计给我做过一双鞋,托人带到黄陵。2017年,我和爱人回了一趟下兰庄,回去之后才得知,会计搬到县城闺女家住了。后来我加了会计闺女的微信,前几天,他闺女在微信里告诉我。她爸爸走了,享年八十八岁。在当地,也应该算是高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