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想想,我到延安已二十余载,也许是看惯了市井的喧闹,也许是每天总有纠缠不尽的烦心事,以致于我对天气阴晴变化等细微处漠不关心,甚至有些麻木,我也从未有心思静下来欣赏延安城的美。今晨,我睁开惺忪的睡眼,习惯性地拉开窗帘,惊奇地发现窗外雨雾飘渺,霭岚弥漫,美不胜收!
兴头所至,我急切地想揭开雨雾之中延安城的神秘面纱,于是徒步向凤凰山的制高点爬去。我一步一回首,边走边看,浮想联翩,景随动生,动静各异,好景不断,惊喜连连,不知不觉中,我已登临文昌阁了,放眼四望,延安城尽收眼底,好不惬意!
从文昌阁向正南望去,火车站到市场沟沿线,风格高低不同的建筑群,紧随南河在飘洒的雨雾中逶迤展开,数十幢高层建筑在烟雨的缠绕中鹤立鸡群,以其高冷雄健的身姿傲视周围的一切,就像威武壮硕的武士守护着延安的南大门;七里铺大街犹如一条流动的黑线,承载着历史沧桑;杜公祠以其飞檐回廊、蓝墙黛瓦、朱门红顶的独特气质,吸引着四面八方的游子纷至沓来,走近诗圣,登临凭吊,感悟其在颠沛离乱中不忘初心、以诗言志的家国情怀。市场沟蜷缩在沟道里,在山体和雾气的遮拦下没有了踪迹,只见沟口的圣龙大厦还露着乌黑的脑袋,仿佛告诉人们这里就是市场沟。南河本来就是一条水量不大的小河,经过近二十年来城市扩建圈占蚕食,已经更加瘦小细弱,就像一条随风飘荡的白绢在楼宇中穿梭,向人们诉说着它昔日的风光和当下的无奈,向人们展示着它矢志不移、一路向前的不变定力。
从文昌阁向西南望去,远处的杜甫川区域,紧紧地被两侧排列整齐的群山拥抱,雾山林海,幽深空蒙,若隐若现,蜿蜒向西,从为数不多的高层到低层,再由低层过渡到平房,直至完全消失在飘渺的雨雾之中;近处的红化区域,在细雨的洗刷下格外显眼,从沟口到沟掌建筑物呈“人”字形排列,浅黄色的色调,给人以淡雅爽心的感觉,黛清色的屋顶,就像一顶顶王冠戴在楼宇之上,形成了色调统一、整齐划一、现代时尚的建筑风貌。在山体的遮挡下,我无法看到从马家湾到万花山方向的双行线,但持续不断的马达轰鸣声与汽车轮胎摩擦声交织在一起,加之气流和山体阻隔回声的作用,发出有节奏的啾啾声,好像一代女杰花木兰率领千军万马,在抗击柔然大军的阵列中奋勇冲杀,斯人远去,堪称孝烈!
从文昌阁向北望去,延河与西川河交汇处所在的卷烟厂大桥以北,都包裹在浓厚的雨雾当中。虽然我无法看到枣园的灯光,但我想毛主席在枣园居住的三年间,也许就是在这样烟雨氤氲的清晨,向解放区军民发出一道道指导整风运动、大生产运动的指令,思索着中共“七大”的议程和目标,谋划着向全国进军。也许他老人家还一夜无眠,奋笔疾书,写出了《组织起来》《论联合政府》《对日寇最后一战》《关于重庆谈判》等指导中国革命的理论著作。稍远处,延安大学在雾霭的簇拥中时隐时现,整个校园显得静谧而幽深,这是一所有光荣革命传统的高等学府,校名由毛泽东亲自命名,是中共创办的第一所大学,延安时期有大批学子从这里奔赴各解放区效力,为中国革命打破国民党的经济封锁、开展生产自救建立了不朽功勋。与延大紧邻的杨家岭革命旧址,在树木枝丫和薄雾的遮盖下显得格外安详,中央大礼堂庄严肃穆;也许还是在这样的清晨,文艺座谈会的讲话正在发表,七大讲话正铿锵有力,毛主席在小石桌旁正在会见斯特朗,提出一切反对派都是纸老虎的著名论断。视线继续由北向南,王家坪旧址周边雾气似乎已经散开,纪念馆广场上的满载游客大巴陆续赶来,他们或参观或追寻,相信党的事业一定后继有人。这时再看北关街,虽然雾气尚在,由于学校众多,路上的车辆明显增多,灯光聚拢在一起,就像炼钢炉里的倾泻而下的铁流发出刺眼的光芒,将雾霭和树冠遮挡带来的黑幕一扫而光,整个大街被彻底吵醒。
从文昌阁向东望去,宝塔山、清凉山,与我脚下的凤凰山,以及南河、延河,形成了“三山对峙,二水交融”的绝佳景观。此时的宝塔山上,摘星楼、宝塔周边灯火通明,但大部分区域还不太明朗,整个山体雾气升腾,一会儿聚在一起,一会儿向四周散开。只听到山上传来阵阵喧闹声,或大声嘶吼,或纵情放歌,一定是晨练的人群在告诉人们,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此时,清凉山周身被墨绿色的树木和一层青气所覆盖,给人以很深沉的感觉,黑龙沟以上一条深壕直贯山顶,颜色由墨绿逐渐变成漆黑,位于清凉山最高处的道观,在镭射灯的照射下,就像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的马灯,在乌黑的夜空高悬,徐徐清风吹来,闻到淡淡的香气,那一定是早起的道士点燃了晨香,开始了一天的修行。再看看脚下的凤凰山,山名因“叶生吹箫引凤”的传说而得,古往今来堪称延安的一大名胜之地,虽然此时有雨有雾,湿气很重,还刮着阵阵冷风,寒颤接连而三,但这并不能阻止我探究的兴趣,文昌阁所在的位置是凤凰山海拔的最高点,山上有镇西楼、凤凰阁、文昌阁、六郎寨、狄青寨、古城墙等遗址,是延安城防建设最早、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一座城池。
从北二巷到南门坡的“二道街”区域,是延安经济最活、流通最快的核心商业区,街道两边商场酒店密布、专业店铺林立、金融机构众多,商业氛围十分浓厚,延安城区70%左右的社会消费品零售额由这一区域贡献。但由于雨雾交加,时间还早,多数商场还没有开门营业,此时的二道街显得格外冷清,真可谓道路“醒”了,商场还在“熟睡”。再看东大街、双拥大道一线,虽然天气潮湿阴冷,雾气弥漫,但并不能降低这里的热度,更不能阻止人们出行的脚步,宽阔的马路早已塞满了车流,路面变成了灯光的海洋,顿时驱散了雨雾冷风带来的寒意。
哦,雨雾中的延安,你就像深闺中的少女,身姿妩媚曼妙;你就像一名刚强的战士,果敢勇猛;你就像一个高明的布道者,使在黑暗中摸索的共产党人找到了马克思主义。你既苍老又现代,既伟大又平凡。雨雾能暂时蒙蔽了你的双眼,并不能阻止你战天斗地、一往无前的步伐;雨雾能淋湿你的身体,并不能浇灭你敢为人先、永不言败的斗志。黄土文明从这里发祥,共和国的雏形从这里走来,延安精神的魂魄在这里形成。你一路飞奔,从不歇脚,奋力追赶超越,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中,你定会创造出更加光彩夺目的业绩,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