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我写诗、远行。每一次走到乡野,走近坡上粉红粉白的流动着的云朵,都听到土地轻快的召唤。
这个春天,我一直在行走,从一个点到一条线,再从一条线进入一个面。风扬起尘沙,坡上大片的枯草摇曳着,洼里的黄蒿打着能站起,我的视距变短,一些景物却被放大,成为心的向往,意的牵挂。回转身去,那一树树粉红粉白的桃杏花,像流动着的云朵,向我靠拢而来。
陕北的春总是姗姗来迟,跟不上时令的节拍。春意单薄瘦弱,像老女人干瘪的乳房。远处一线的春山灰蒙蒙地矗立着,点点星星的草揉着朦胧的睡眼,从土里钻出。风还有些紧,邻居家妹子的春心却开始荡漾了。春的镜头里,除了枝头掠过的燕影和温煦的阳光之外,还有的就是山野里的桃花和杏花了。
一场迷离的雨后,桃杏花鱼贯而开,我就像着了魔一般,裹紧外衣,背着相机,从城市走到乡野,走近一树桃花和杏花,用相机框住她们稚嫩的面庞,然后用文字精心地把她们装裱起来,挂在我卧室的墙壁上。在我看来,这桃花就像一个女人的名字,或许我们前世的姻缘里,有重叠、相交的部分。所以,看见这满树红硕的花朵,我心头暗自欣喜。桃林里还有不少看客,他们脚步凌乱,影子倾斜,还有个别的人,干脆折一枝桃花,别在衣兜上。我脑子里虽也想过,却没忍心去掰一枝。一阵风吹过,花瓣落在了女人们乌黑的发线里,她们回转脸惬意地笑着,这大概便是“人面桃花相映红”的贴切再现吧。在土地的另一旁,我和杏树不期而遇。杏花没有全部开放,枝条上顶出了暗红色的苞蕾,这种含苞待放的情景诠释了美最准确的定义。这时,我听到“咔嚓咔嚓”的按快门之声,那是拍客们用心捕捉春天的声音。坡上绽放的杏花,不时飘来幽淡的香味。透过薄如蝉翼的花骨朵,我看见几根细密的花针排列在花蕊下面,这花瓣就像一件别致的工艺品,在纤细、柔嫩的枝条上摇曳生姿。也不知道谁的车里飘出,“桃花花你就开来,杏花花你就白”的热烈民歌,才觉得桃花和杏花就是亲姐妹,她们驻守着每个春天,执着地从坡上跑到沟底,从渠洼跑上场梁,就是为了看自己的情郎哥哥,和心上人一起站成另一个春天。
桃杏花的花期不长,在每个寂寥的春天,总是给大地缀上一抹生机。尽管她们花骨不算硬朗,大不过牡丹,艳不过夏花,却怀揣着一种随遇而安的坚韧品格,在阳光下绚烂地开放着。这让我想起冰心的话语:“墙角的花,你孤芳自赏时,天地便小了。”想着这话语里的哲思意味,看着漫山遍野开放的桃杏花,我又禁不住举起相机,拍下了生动的画面。
这个春天,我写诗、远行。每一次走到乡野,走近坡上粉红粉白的流动着的云朵,都听到土地轻快的召唤。春日,赏花正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