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草滩 在我的心灵深处,珍藏着一个小小的伊甸园,那就是我儿时拦驴放牛的寸草湾!这些伊甸园虽然是那样普通,那样不起眼,但它曾给我带来过无比的欢乐和幸福,使我永难忘怀!
陕北多沟壑,有沟必有寸草湾。那时,尽管生态植被远没有现在这么好,甚至可以说到处是荒山秃岭,然而有的是寸草湾!寸草湾一般地处沟掌间,其地块大小因沟壑的长短、宽窄而有所不同。当然,沟壑长而宽的,寸草湾就会大一些;反之,则会小一些。印象中,寸草湾非常潮湿,即使遇上干旱年份也不易干涸,赤脚踩上去湿漉漉、软绵绵的,十分舒适惬意!所生长的草高不过半尺,有的只有三四寸高,所以称其为“寸草”了。寸草品种混杂,青翠碧绿,绽放着五颜六色的小花,蜂飞蝶舞,清香袭人,是拦放牲畜的最好场所,也是孩子们的天然乐园!
在那个“以粮为纲、广种薄收”的年代里,村里无论是集体还是农户都饲养有大量的牛驴,以此来减轻农人们繁重的体力劳作。夏秋季节,这些大牲畜往往上午“负重”,下午歇息。于是,放学后的我们(星期日、暑假就更不必说了),回家匆匆吃上点剩饭,吆喝上牛驴,拿上小镢、镰刀和毛绳,觅着水草较为丰美的沟湾,一边放牧,一边砍柴或割草。
拦驴放牛附带砍柴、割草这营生,在当时来讲,虽然苦活不重,但较为孤单。更重要的是,那时植被稀疏,很难砍到柴、割到草。为解除孤单,图个红火热闹,村里的男女孩子们往往互相打问、相互集凑,将牛驴集中起来,驱赶到同一道沟湾里去拦放。喜欢玩耍是孩子们的天性。一旦凑在一起,便会打打闹闹,追逐嬉戏,那情形,自有道不尽的欢快!记忆中,玩得最多的是耍水、逮蝴蝶、摔跤、打土仗、溜洼洼等。其中最刺激、最兴奋、最惊险的还是溜洼洼。寸草湾的背洼上,由于不久前的自然滑坡,便形成了一道长长的五六十度乃至七八十度的黄土陡坡,土质松疏,又潮又湿,是孩子们玩耍的理想场所。现在想起来,就好比城市儿童乐园里的溜滑梯、沙漠地带的滑沙。一到寸草湾,有的孩子兴奋得马上脱了衣服和破鞋,赤身露体,喘着粗气,很快从沟底爬上了崖畔。
探头俯视,呀,又高又陡又险,不由得会心惊胆战。对此,胆小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们就不敢往下溜了,准备逃之夭夭。可是那些胆子稍大一点的男孩子们,岂能善罢甘休?先是自我吹嘘一番,说他自己多能行多厉害,这点危险根本就算不了什么;进而就给对方打起气来,意思是从崖畔上顺着黄土坡洼溜下去,压根就没有什么危险,谁要是不敢往下溜,谁才是“草包”“怂蛋”!经过几个回合的煽动,有时还真的就鼓动起来了。一群孩子,三三两两,手挽着手,闭上眼睛,大喊一声,猛地一跃,就从坡上溜下去了;如果一时半会儿还鼓动不起来,那些调皮的孩子,根本不顾胆小孩子特别是女孩子们如何躲避、百般反对,硬是将他们拉住,还未等到对方反应过来,便连推带拉,一下子从黄土坡洼上滚落下去。滑落下去的孩子,人人变成了黄土蛋,就连嘴巴、耳朵、眼睛都灌满了黄土。小伙伴们一个个灰不溜秋,你看着我,我望着你,呲着满是泥土的牙齿,乐呵呵地笑着,像打了胜仗、远征归来的将士,威武和自豪!
有了第一次的尝试,心里就再也不害怕了,便有了接下来的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溜够了,玩累了,这才得以暂时安生下来。
饥渴是山里孩子们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当然,对于此时拦驴放牛和砍柴割草的我们也毫不例外。然而,不必担心,山里自然会有东西吃——那寸草湾的畔坡坡上,通常会种有萝卜、蔓菁、洋芋或玉米,我们便会随便拔起一根萝卜,挽起一棵蔓菁,用它们的叶子擦了泥土或用溪水洗净,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那家伙真的很管用,竟然能够填充饥饿的肚子。要是没有萝卜和蔓菁,就会将还不大成熟的洋芋挖上一些,垒了炉灶,点烧干柴,将洋芋埋在滚烫的灰土中。还没等到完全烧熟,不,仅仅还是半生不熟的,便你刨一个我抓一个,不一会就变成了我们这些灰小子们的囊中之餐了。要么,就掰了几穗玉米,同样架在噼噼啪啪燃烧的柴火上,烧烤不了多长时间,管它生熟,就狼吞虎咽地下了肚。
渴了,同样有的是水喝!在寸草湾里,你随意走到哪哒,就会遇到泛水泉来。这泉水往往是从草皮下面的烂泥中冒出来的,也有的是从沟渠旮旯里流出来的,出淤泥而不染,清澈甘冽,没有一点杂质,不大不小,不紧不慢,缓缓地往上冒,长流不息!双膝跪在草地上,埋下头,美美地喝上几口,满腹透凉,全身舒坦,似有飘飘欲仙之感!
食饱了,喝足了,便再次来了精神,又开始了一种新方式的玩耍。
这时,牛和驴差不多也都吃饱了、喝足了,随便倒卧在草地上。牛儿眯合着眼睛,反着刍,悠闲地甩着尾巴,驱赶着蚊蝇;驴儿呢?却不时地在草地上打着滚,打着喷嚏,有的还相互啃着脖子,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我们呢?就围坐在树阴下,要么,斗蚂蚁、斗“黑豆牛牛”、斗蟋蟀;要么,就点羊粪珠珠、下“老虎吃羊”棋、玩“老牛吃草”。直到玩个够、乐个够!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爬上了半山坡!眼看时间不早了,可我们还没有开始砍柴、割草。这下慌了,不知谁开始动身,伙伴们个个急急忙忙,一一操起小镢或镰刀,哗啦一下,四处散开,慌不择路地上山、进沟去砍柴、割草去了。唉,那些年头,稀稀疏疏的植被,哪有那么多的柴和草去砍去割呢?尽管忙忙碌碌,使出浑身解数,最终还是砍不下多少柴、割不到多少草。这可怎么办呢?人人都犯起愁来。因为砍不下柴、割不到草,晚上回家可不好给大人交差呀!那必定会受到父母的一顿责备和谩骂,有时甚至连晚饭都不让你吃。我们急得团团转,毫无一点办法!有的孩子竟然急得哭了起来,迟迟不敢回家!直到夕阳西下,夜幕完全降落,这才背上收获到的些许柴草,吆喝上牲口,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战战兢兢地赶回家中。等待着的是什么?那就可想而知了!
夏秋,昼长夜短。夜里,受苦人尤其是我们这些贪玩的孩子往往困乏得睡不够。每到傍晚,阵阵青蛙和知了的鸣叫声从草湾里、树林间传了过来,打破了寂静的山沟和村庄,像一曲曲美妙动听的交响乐,此起彼伏,经久不息,时时回荡在人们的枕边耳畔,伴着和催促着你很快入眠。梦幻中,那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离开家乡、从山沟沟里走出来的这些年里,我再也未见到过寸草湾,听到过青蛙声,常常因某些事情的困顿而想起当年的那些寸草湾——儿时的伊甸园!我深切地感到,什么是真正的快乐?怎样才是幸福?寸草湾里的一切对我而言就是真正的快乐,最大的幸福!我多么想回到儿时年代,再一次走进寸草湾,重新感受当年那种艰苦而快乐的生活。可是,当我一次次返回故乡,去寻找我儿时的伊甸园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寸草湾,听不到青蛙的鸣叫声了。目力所及,寸草湾变成了烂泥湾、干泥湾;泛水泉没有了,溪水变小了,甚至断流了;就连当年泛滥成灾的喜鹊、野鸽、乌鸦等鸟雀也很少见到,有的像乌鸦早已灭绝了。按理,经过十余年的退耕还林、封山禁牧,现在的生态植被这么好,农村的人口又大量外迁,牛驴等大家畜也所剩无几了,应该不可能没有寸草湾,也不会听不到青蛙声的,而且想象中还要比先前的寸草湾更多,生长的寸草更旺,水流更丰,乌鸦、喜鹊和野鸽更不会濒临灭绝。可现实却恰恰相反!我不知这是什么原因?呆若木鸡,痴痴地立在那里,半晌回不过神儿来。
哦,我儿时的寸草湾,心中的伊甸园!
祁玉江
“仙鹤杯”我的父亲、母亲
有奖征文启事
为进一步弘扬中华民族尊老、敬老、爱老的传统美德,或记录父母亲相濡以沫,牵手走过的风雨人生,或回忆他们言传身教,为儿女成长的辛劳付出,或抒发自己对父母的感念之情,从即日起,本报拟与延安仙鹤岭联合推出“我的父亲母亲”有奖征文活动。
一、征文要求
征文可以同时写父母亲,也可以单写父亲或母亲。体裁为散文或诗歌,散文2000字左右,诗歌30行左右。
二、奖项设置
活动结束后,散文与诗歌拟各评出一等奖1名、二等奖2名、三等奖3名、优秀奖10名,分别给予1000元、800元、500元、300元现金奖励,并颁发获奖证书,举行获奖作品朗诵活动。
三、投稿方法
本次征文活动只接受电子版,来稿请注明作者姓名、详细地址、联系方式,投稿邮箱(仅限征文使用):shxgd1868@163.com
四、截稿时间
从即日起至2017年9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