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北
加路来文联十年了。捻指一算,突然觉得戚戚然,不为时间匆匆挥手悲伤,而是不知不觉,已走过这十年孤独的文学之路,甚感戚戚然。
回首十年来时路,倍感欣慰的是,我们还在路上,不卑不亢,没有因为孤独或者世俗的艰辛而放弃写作,更没有因为小小的成绩喜悦而自满。但是,后来我却一直在反思,若非走投无路,我们何必要走上这条路?包括我自己,难道非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想来想去,我们除了有爬格子的一身苦水,也别无他选。我和加路的共同之处与那些怀有崇高文学理想的作家不同,并非出于崇高的梦想,而是生活的别无选择。我们不是文学的理想主义者,更不是怀着闲情逸致,把文学当社交梯子的市侩之徒。我们只是想通过自己的辛勤努力,解二斗稻粱之炊,脚踏实地把文学这种事情当成一件人生的事业耕耘。
在我们当时能够接触的文学环境里,这种可能性有多大?这是一个让人脸红的问题。但也是一个涉及到柴米油盐的问题,我们所受的文学教育都是标榜苦难、献身和穷困,并无限放大这种精神和精神病,我们以崇高的集体理想摧残磨砺自身,从而达到让人高高敬仰的目的。所以,作家们大都崇拜苦难,鄙视物质生活。作家的形象就变成了吃糠咽菜的灵魂工程师和伪圣人形象。这显然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当然,我们不讨论是社会的讽刺还是个人的讽刺。
加路和我一样,也面临这样的问题。当时,网络时代初见雏形,大家的思想突然变得很活跃,市内有几个“大作家”拿着自费出版的书在单位和厂矿售卖,居然也能卖个好价,大家对作家还有起码的尊敬,但是,作家们却以丢失尊严为代价,换得一点自筹的稿费……那有没有一种既不失尊严,又能靠写作生存的路呢?既能挺着脊梁不必折腰的活路呢?当然有。当时,全国各地电视台风靡栏目剧,剧本需求量供不应求,我自己借用网络通信,已经给南方多个电视台写了不少栏目剧剧本。就这样,她和我一起开始做起了和别人都不同的事情——写剧本。
草民皆有生存之痛和切肤之苦,我和加路都是来自乡村最底层的草民家庭,她的每一点的付出,我几乎都看在眼里。加路在这条文学的道路上所走过的路,每一步都是用汗水和心血累积起来的孤独,都是点灯熬油甚至付出健康为代价。在我认识的文学作家中,加路的天赋不算很高,但是,我却亲眼看到一位肯努力、肯付出劳动、肯将所有的时间、精力都花费在耕耘文字上的执着者,一位背负着生存的虔诚行者,一位哪怕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要把南墙拆倒了继续前行的追梦人,最后一步步踏上成功之路的人。我发自内心的欣慰高兴,无论是在电视机上看到她的作品,还是本集的出版,都是人生的喜事大事。
写剧本在我们这样的小城市是稀罕事。我们俩都没有接触过学院式的剧本写作教育。好的是,当时网络信息已经很开放和发达,这个世界上能够让普通人有尊严活着的路径很多,学习的路径也很多。现在想想,最初我们都应该从舞台剧剧本学习或许更有效,但是当时的情况是,如果你的题材大纲通过电视台严格审核通过后,你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剧本写作,如果无法完成,或者质量只是半成品,那么你前面所有的付出将付诸一炬。你面临的不是几个、几十个竞争者,而是全国诸多像你一样,眼巴巴等着吃饭的各种编剧,你的剧本不行,后面跟着一群自觉很行的剧本排队……这种商品时代的竞争只能用“惨烈”形容,甚至你的剧本被人无情抛弃后,没有一句理由,只有在冰冷的电子邮箱里一句“没有被采用”的冷漠。你必须抛弃敏感的文人气、自负的才气和所有的尊严,有时候这种内心的委屈和受到的侮辱甚至是多重的,一方面是小影视公司的傲慢,另一方面是自己内心失落、不被理解的苦痛、努力付出的辛酸……
2004年到2006年差不多三年时间我自己才从这煎熬中慢慢走出来,努力尝试更加冒险的电影和电视剧写作……加路剧本的初衷和我一样,但是我没有告诉过她这种写作的残酷,我觉得,除了写作的痛苦外,竞争的激烈以及生存的挣扎更能让她快速成长……
从根本上来说,文字写作和其他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而且写作者的台阶在不断降低,全世界每年数以亿计的写作者用生命和汗水浇筑文学神坛,然而,真正能被缪斯女神垂青的寥寥无几。能够生存、坚持、不放弃已是不易,何况在我们这样的小地方。“凭君莫话君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才是真正文学竞争的本质。能够不让自己的文字变成废纸,无愧内心的付出,才是真正应该抱有的心态。我想这正是加路作品《喻理短笛》出版的起因。
作为药引,我只抽出作品中《保姆姐姐》一篇作为重点,抛砖而引玉。《保姆姐姐》是一个当代都市的电影剧本,开口用一个噱头先抓人,抽取主要人物的流动走向,而后叙述主人公吉祥的命运翻转,同时,作为全剧主动方赵家出事,吉祥的命运第一次受到考验,她从被动方直接翻转到主人公的地位。当雇主出事抛子,孩子无所依靠时,她内心的矛盾选择出现在全剧的重心着力点,接着,当吉祥在收养了赵家的孩子后,她在第二次接受选择。如果第一次选择是处于无奈和善良,那么第二次选择则是善良和大爱。接着剧本结尾是第三次抉择,整个剧到达了高潮,也是主人公的善良和大爱在整个剧弥散人性光芒的集中点,最终达到寓教于乐,呼唤真情,温暖世情的目的。剧本结构严谨,推进情节节奏有度,细节和桥段引入不造作,语言质朴自然,即使作为文字阅读,也让人处处动容,掩卷潸然……而类似《保姆姐姐》这样的剧本,加路在集子中收录了多篇,而且大都已经拍摄播映。我想,这么多充满正能量的剧本能够投拍播映,不仅仅是加路自己作品的出类拔萃,更是她本人内心阳光、积极、执着、善良的折射。
女人本身就是佛祖馈赠给世间的文艺作品。她们相比于男人来说,思维逻辑和情感世界更加细腻和真诚,她们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完全不像男人那样实际和具体、残酷。尤其是情感世界,充满了高于生活本身的认知和态度。所以,女人从事文学写作有更多的情感优势,对于自己作品中女人的塑造,以及主人公的喜怒哀乐体会更加身临其境。
在生活中,加路是我的大姐,彼此相互尊重和学习。她做人低调踏实,始终保持着陕北人的节俭、善良、孝道、真诚、执着以及相夫教子的大品格大情怀。在工作中她虽位卑但不忘责任在肩,敢于挑起重担,《宝塔山》杂志一年六期的编辑、校对、排版,她一步一个脚印地认真完成,区内甚至市内的各种舞台演出脚本、小品剧本、主持串词她都能写得让处处花开,漫山香遍,这一点我是发自内心佩服于她。只有一点遗憾的是,本集中所收的篇章全是剧本,并未收入她的散文作品,加路的散文与那些地方作者的散文完全不同,更见文学功底……这里不再多谈。
我祝贺《喻理短笛》的出版,寄期望读者能够从荧幕变换到文字的角度,体验不同的爱和温暖感受。这本集子是加路文学长征的一个胜利落脚点也是一个新的出发点。这条孤独的路,她会一直走下去,让我真诚地祝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