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喧嚣了一天的城市好像用尽了最后的气力,熬不住满身的疲惫,渐渐地静了下来。明灭不定的路灯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睁着眼睛,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看偶尔从身边匆匆路过的车辆和行人……夜,已经很深了。
窗内,烟尘斗乱,浓烈的烟草味弥漫着几尺见方的办公室。伏在灯下,挖空心思地爬格子,挤牙膏一般。为了顶住一阵阵袭上来的困倦,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卷,努力地试图用尼古丁击退倦怠和搜索思路,可哈欠还是顽强地打个不歇,眼皮不断地打架,腰酸背疼。想起来也不由得怨恼:连续几个月了,动员会、座谈会、现场会、推进会摩肩接踵,一个接着一个地开,不亦乐乎。加班加点准备会议材料的“差使”,便责无旁贷地落在我们这几个所谓的“笔杆子”的肩上,好像被鞭子抽着的陀螺,没完没了地连轴转,办公室的灯光一夜一夜地亮到三更半夜。就连那台很有些资历的打印机也都开了几次小差,撂了几回挑子,累得像加足马力的拖拉机“呼隆呼隆”直喘气,更别说我们这几个皮包肉骨头的人了!
我狠狠地抽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屁股塞进满满当当的烟灰缸,站起身,使劲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快要收尾的材料,脑子里好像塞满了糨子,再也挤不出一个字词,油然生出“江郎才尽”、一筹莫展的无奈。困顿纠缠得我有些恼火,下意识地点燃一支烟,迫不及待地叼在嘴里,心里烦躁,暗自嘀咕:“反正这个材料后天才用,也剩得不多了。再说太晚了,实在坚持不住,明天抽个时间再写吧。何必弄得太累!”想到这,我浑身上下松懈得像抽了筋似的,软得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一丝气力,索性带上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家属院距办公室约有一射之地,我三步并作两脚到了家门前。轻轻地掏出钥匙,开门进屋。妻已经习以为常地进入了梦乡,望着她安详的脸庞,一股轻松的暖流涌上心头。我尽可能轻声地脱着外套,忽然耳朵分明地捕捉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女儿房间门缝透出的灯光吸引我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这孩子,又忘了关灯!”我心想着,轻轻地推开了门,一怔:女儿爬在书桌上静静地写着作业!女儿手没有停,抬了一下头说:“爸,你才回来呀,又加班了吧。今天我值日,打扫班里的卫生,课外练习还没有做完。你先睡,我马上就完成了。”望着一脸倦容的女儿,我不由得泛起一阵心疼:今年十岁的女儿上四年级,每天背着比她的体重少不了多少的书包往返在上学路上,累得够呛。放学回来,匆匆地吃过晚饭,还要爬在书桌上写着似乎永远也写不完的作业,直到十点多钟才能休息,第二天六点钟还得准时起床。记得女儿因为繁重的作业还哭过鼻子,可每次都是坚持写完作业才睡觉。为此我和妻子没少纳闷和感叹现在小学生的负担真的是太重,毕竟还是孩子呀!我疼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劝她说:“别写了,时间太晚了,还要早早地起床。明天再写吧,反正课外练习老师也不检查。”“不行呀,爸爸。老师说过,今天的事今天做,明天还有明天的事。要靠自觉,不能让别人逼着做。”女儿头也没抬,很认真地说。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种异样的说不出的感觉像针一样刺得我的脸开始发烧发痛,头脑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我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倦意顿消,悄悄地出了家门,朝着办公室疾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