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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自故里来
文/潘芳宇
  夜幕悄然而下,淡墨色的云片朦胧绕于云间,缠绵千里的云霭,洗了穹顶。身披光亮,默然前行。夜中执步,人群匆匆而过,结伴笑声近是,桐叶交织轻响,离了光晕,亦散了心绪。独身立于人群之中,看着车马人龙于目中流转逝过,忽觉寒意颤人,离开人群,又成一人。此时伫立于人外,再看那片欢声,又觉格格不入,恍惚而逃。
  间隔的路灯打着影,时而极修长如一道墨色间或沾染墙壁;时而极小,蜷缩脚下如存立于世的一隅所在。“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应是孤寂到极点后才与影做伴,与影同欢。倘若忽而在人群中伫步,必将成为其中不融的一点。有时心存疑惑,为何人世脚步匆匆,人们或于一处停留,或步于通往某处的路上,好似每人都有着既定的轨迹,井然运行着,小心跳跃在陌路人的轨迹间,偶有碰触,孤寂凄然之意油生。
  也许称得上漂泊者,每读羁旅之作,犹觉感怀。前只觉得流转文字间的是乡愁,是对安定生活的向往。他们确实想着念着故乡的那条河,幼时曾嬉戏玩闹的水畔;确实渴望回到那片山群的怀抱,感受清早松针第一颗滴落的露珠;也确实梦回故土,看到那片满觞月色,泪随心颤……可是如今读来那异乡所做的文章中蕴含着的不只是乡愁,也许有一份疲倦辗转异乡,置身陌生之处,原先的自我于异彩中趋于同化。然而却又不是,如若游子的乡情会被异地所替,那么游子亦不再称为游子。于他而言便处处是乡,乡愁一词也更显虚无。异己的一切无论是路旁闪烁着的红灯,亦是有着陌生纹理的落叶,都会从反面,侧面诱发出有关自己异乡的山水更会让人联想到自己生命的起点。一心想去远方,但到了远方,又忍不住思念故乡。但若提起一点儿回去的意想,浓浓乡愁转瞬间为枷锁,乡愁越浓,枷锁越重。于异乡中游走,疲倦中想必仍有希冀。背井离乡,听着便自带悲意。仿佛无论幼时离家的孩童,少时求学的少年,抑或暮年出游的耆翁,离开家乡之时,总是步步回头,想要将这方天地深深镌刻心中。如此爱恋,却又如何决下心意离去?应是心中有着目标,是这一片土地无法承载的远志——不甘做苍山青云间的樵郎,不愿一身华格与蔽犁中涅没,不忍世代子孙终为贱草,身魂无依……踏出乡关的一刻惶然又杂悔意,然而脚步不止,依然向远方踏去。
  古往今来,“离乡羁旅长堪醉,相留畏晓钟”之人岂在少数。少时离家,于车窗回望,在一片苍绿中望见双亲身影,神情不舍,却也充满期待没,余心只感悲痛,仿佛站立于清晨云雾中的身影的魂灵锢于这群山之中,即便远离,也终将回归故土。幼时的欢愉恍然,戴冠时的奋力拼搏,至而立之年的平定生活,应是极长的望不到头的人生轨迹,怎能只是在一片矮山中悄然度过呢?
  “实际上,许多更强烈的漂泊感受和思乡情结是难于言表的,只能靠一颗小小的心脏去满满地体验,当心停止跳动,这一切也就杳不可寻,也许失落在海涛间,也许掩埋在丛林里,也许凝于异国他乡一栋陈旧楼房的窗户中。”所有漂泊的灵魂必是以希冀为底,疲惫缀边,乡愁镶嵌,后筑起。
  我想人生诸般百味,异乡踌躇,满腔远志于某个月夜间悄然重叠,漂泊与回归意识深刻杂糅,这一况味,越史穿空,勾起多少游子吟。
  “你看,只有彻底醉倒他才会丢掉异乡感,而表面上,他已四海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