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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在桥镇
文∕张金虎
  有人说,“一个伟大的作家,他的笔往往是超出他灵魂以外的东西”,然而我并不善写,总也写不出最想表达的话来。在我的心里,永远有不能忘怀的家乡——陕北甘泉桥镇,那里我住得太久,像树生了根一样。家乡的水土养育我从童年、少年一直走来。快乐与悲哀,欢笑和哭泣,家乡曾倾泻我所有的感情。秋来春往,我无比熟悉那里的季节!父老乡亲,我永远记得他们的风采神韵!
  家乡因美水名泉而得名甘泉县,而我所在的乡叫桥镇,是因为秦朝在修建“古代第一条高速公路”——秦直道时,正好遇洛河而阻,就在那里修了一座在古代算是非常有规模的桥——圣马桥,在今天的桥镇乡方家河村附近,桥墩遗址依然清晰可见。《史记》记载秦直道“自九原抵甘泉,堑山堙谷,千八百里”。大道从咸阳淳化境内的甘泉宫出发,宛如一条巨龙,穿子午岭逶迤而来,在桥镇境内,与从吴旗山涧里款款流出的洛河来了场完美的约会后,继续一路向北,抵达如今的包头附近。我曾多次徒步在秦直道甘泉段遗址上。每次登临,都感觉是与历史的一次对话,仿佛听见古道在诉说着两千年来渐已暗淡的刀光剑影,诉说着她曾经耳闻的鼓角争鸣,诉说着她曾经目睹的秦时明月汉时雄关……
  家乡桥镇属于洛河流域的地理节点,上下游地貌不同,口音不同,风俗迥异。从甘泉县城出发,沿洛河逆流而上,会发现黄土覆盖层逐步变薄,山石逐步由白青石过渡为红砂石。至桥镇,河床越趋于峡谷,堆积的红砂石形成了一个个风景迥异的山峁。桥镇往东20里的雨岔大峡谷,往西30里的永宁山古石寨,这两年先后成为周边网红,驴友心中的圣地,这都是上帝在砂石上鬼斧神工的杰作。而就在这沟壑纵横的砂石山坡上,生长着一种叫作地椒的野草,红筋绿叶粉花,凭借砂石层上浅薄的土壤就能生长。多年来,地椒总是陕北人舌尖上的留恋,陕北羊肉之所以出名,能牵住味蕾的奥秘也主要得益于此。
  家乡的村落,都是沿着沟壑散落在洛河流域。深厚的黄土层和丰富的砂石,为这里建窑洞提供了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这里,沉积了古老的黄土地深层文化,生生不息的陕北人民创造了独特的窑洞艺术。窑洞隔音、隔热、保温、冬暖夏凉,素有“神仙洞”的美誉。和陕北其他地区类似,桥镇的民居窑洞也大体经历了从土窑向石窑的变迁。从前的土窑多是依山而挖,上家的硷畔多是下家的脑畔。如今的窑洞都是在开阔地带采用砖石砌成,也能分割成不同庭室结构,或者建成两层的新式窑洞。不论是土窑还是石窑,桥镇的人家,都有完整的庭院结构,一户一家一院。院子里一字排开的窑洞,以三五孔居多,四六孔较少,据说是为了避讳“四六不成才”。院墙与大门,总是陕北人在意的焦点。随着时代发展,庭院大门逐步由木条编制的演变为刷油漆的铁大门。如今的农村院墙,也都是由红砖砌成,而记忆中的老宅围墙,多采用石头片子跺插而成,美观又实用。试想一下,在百无聊赖的午后,多少人曾盯着石头墙舒畅的线条而陷入无限的遐想……
  家乡人文荟萃,革命遗址较多。桥镇往东20里的下寺湾,曾是陕甘边苏维埃政府驻地,也是中央红军进驻延安前的一个落脚点。毛泽东等领导人曾在此居住,并于1935年11月初在下寺湾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作出“停止逮捕,刀下留人,停止审讯”的决定。当时的陕北正弥漫着恐怖的“肃反运动”,刘志丹等负责人都已经被关押。在陕北根据地内忧外患之下,正是这次及时的重要会议,才使得陕北的革命火种最终得以保全。几天后,中央红军继续沿洛河川南下,与徐海东、程子华的红十五军团胜利会师。毛主席在甘泉象鼻子湾村隆重检阅部队,并发表了充满激情、鼓舞人心的“雪地讲话”,作出“两万五千里”的最初概念。下寺湾作为中央驻地,时间虽然短暂,但它却是中国革命由低谷走向高潮的一个重要驿站。
  多少年来,我一次次地告别着家乡的山山峁峁开始着人生的又一程,也一次次在假期返家时感受着家乡的变迁。陕北,是真的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唯一不变的,是父老乡亲们那些朴实憨厚的性格以及那些熟悉的乡音——只是,他们都已老去,或者正在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