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已然成了记忆中的院子。前院的杏树,后院的枯井,散落于各个角落的“古董”,很多东西我并未掌握它们使用的精髓,那时年少的自己以“志在当秀才”的高尚幌子手插裤兜地观摩,少了接地气的碰触,却不知何来的灵感让诸多的感受至今萦绕。
风箱 关中地区,无论平日里节气耕作,还是建房筑灶,各家都大抵相同。通常是将风箱安置在灶台右侧,方便取柴加薪。每年到了中秋前后,父亲便将风箱拖出来,换掉钉在风板上满是灰尘的黄麻纸,重新装订些新的上去,以便整个深冬都能很利索地使用。那时候,我往往把柴火塞满灶膛,以为火焰会大一些,母亲看到便说,“火心要空,人心要实。”然后教我把细碎的柴火像浮萍似地铺陈着,燃起烈焰。当年我特别厌烦拉风箱,也一直苦恼十回有九回都点不着火,今天却将其当成最值得回味的往事。那往事里还浮现着母亲擀面时汗涔涔的额头,夹杂着父亲添满水缸后浓烈的烟味儿。
凉皮锣锣
油泼辣子混合蒜汁浇在凉皮上的香味总是难以忘怀。记得母亲通常在早饭后就开始揉面团,然后在清水里洗很久,直到淀粉与面筋分离,再搁置整整一个上午,才能拿沉淀后的面糊蒸凉皮。配有豆芽菜的凉皮面筋更是让我满足,去往学校喜欢独自飞奔于林荫小道,看路边的油菜花簇拥着,以为连阳光都被染成金黄色,暖暖的。而如今,种类繁多的凉皮夹杂着不知名的添加剂倒是口味更好了,我也不再怀念母亲纯手工制作的容易沓到一起的凉皮,自不用说更是忘记去关心抽芽的麦子,忘记去关心做凉皮的粮食和蔬菜。到底还忘记了什么呢?
架子车
农家的架子车非常实用,夏忙时用来拉麦子,秋收时又能装运一筐筐的苹果和梨子。而到了冬日里,就可以把铲成堆的雪块推着倒进门外的垃圾场。于我记忆最深刻的却是父亲拉着压得瓷实的草垛从有着坡度的城外迈着自己独有的疲惫却满是希望的步子渐渐清晰的瘦弱的背影。那时家里负担重,老实憨厚乐观的父亲秉持勤俭持家的信念,硬是靠着下苦出力养奶牛让我们无忧无虑。那些草垛是父亲顶着烈日无数次弯腰起身为奶牛攒的口粮,那浸满父亲汗渍的架子车辕却是他最为珍视的希望。父辈无悔的付出,让那个时候不谙世事的我们不曾体验日子的艰辛,倒是怀念有滋有味劳动的日子,怀念躺在靠近草垛的架子车上一边看书一边驱赶晒麦粒时赶来凑热闹的麻雀,却不知不觉头枕一本破旧的《收获》杂志,睡着了。
后话
童年留在了远离城市的地方,那里有着村庄,有着白马和山冈,更有着安宁。
城市化是否就意味着进步,意味着我们的生活能够更平和、更快乐、更清醒。
迫于现实境况,我们都不得不为生存奔波,追逐城市的影子。依赖和执迷于物质,就无暇审视自己,哪怕警惕地望着城市尽头的滚滚车尘。
于是,岁月在野草丛生的田野里走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