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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
赵秉瑜
  暖洋洋的日头照在偌大的庭院里,悲凉的阵阵唢呐声回旋在村子上空的蓝天白云里。这里是我的老家,因了奶奶的去世,我才可以重新去细细怀想品味一下它。
  老家在离黄河不远的一处村落里,据家谱记载,300多年前我们祖辈举家从山西洪洞县东渡黄河,携家带口几十人落户下来,之后修了自己的庭院,院落几进几出,甚是排场,世代绵延,直至今日,已是十七代。
  听父亲讲,老院始建于清代后期,是从我的高祖父、高祖母那一代人手里修建起来的,至今已经历了四代人。老院坐落在村子中央,约占地近两千平方米。从建筑类型上说,属土木结构。老院的木门槛足有一尺来高,大门楣上镶嵌一块木板,上面用标准行楷书写着“勤俭风”三个大字,昭示着继承中华民族优良传统,靠勤劳致富,节俭过日子的世代家风。大门外东西两侧植有两株大槐树,东边一株已经有百年历史,西边那株听父亲讲是我二爷亲手栽植的,因所栽地势低,易蓄水,现也长得同东边那株基本一样粗壮了。
  2015年,村上统一规划建设美丽乡村,老院被拆除,建成了行政村党员活动室。老院子变成了一个小广场,门外的那两棵老槐树巍然屹立在那里,承载着厚重的文化底蕴,也见证着时代的变迁,留存着当年的古韵和沧桑,同时也为整个村庄平添了一份肃穆和庄严。
  民国初年,太爷爷被土匪杀害,太奶奶在一处石崖下生下了爷爷。爷爷长到十五岁,便参加了红军,从此走上革命道路。解放后因病回到县城,60年代末刚过知天命便撒手人寰,那时国家正经历重创,爷爷戎马一生,也未曾享福,更没有看到儿孙满堂、国运昌盛。
  老家的村子坐落在黄土高原沟壑区的塬峁上,从远处望去,一排排整齐的平房和窑洞上方红色的树脂瓦、彩钢瓦与成片的苹果树、梨树交相辉映,果园里地头间一堆堆苹果和梨随处可见,一摞摞袋装的苹果就堆在路边。村民们这几年栽种果树获得了丰收。今年由于遭受冰雹,果子产量大减,这些果子从地里被拉走每斤只有两角钱,比起往年收入减了大半。由于建起了黄河大桥,晋陕贯通,山西果商常来这里拉运果子。最看好的是老梨,每斤三块五元,因其特别的口感,特受老一辈人的喜爱。
  说起老梨,我记忆犹新,8岁那年,回老家为爷爷迁坟,那时还是公社化时期,村里家家户户都堆着金灿灿的老梨,老梨不只因其品种年代久远,其个头也大,外皮糙厚但色泽金黄纹路清晰,拿到手中,用鼻轻嗅,一股酒香沁入心脾,顿时醉了一般。在生产队的库房里,堆满金灿灿的老梨,满屋子弥漫着梨香。那香味直到现在都让我留恋。
  老梨越来越少,但老梨如今依然很受欢迎。年纪大点的人不远百里来买老梨吃,他们吃的是一份记忆、一种情感。本家小武叔自家就承包着40多棵老梨树,有些已有近百年树龄。老梨产量低,可价格好,也只有我们村子里有。如今改良后的砀山梨,水分和糖分多、产量高,年景好时也让村民们腰包鼓鼓。坐在小武叔的梨园里,几个村民帮着装箱。聊起自己的经历,他曾经也去城里为个体老板打工,因他干活卖力踏实,甚受老板关照,临走舍不得,回家后常打电话邀约他继续来干。“当农民苦,可自由、踏实。在地里忙活一年,收获时最快乐!”
  自从回到老家务果树后,小武叔再也没有离开老家,他说以后也许会离开,可这里毕竟是自己的根。
  对于老家,童年的记忆几乎没有,当年父母带着我和大哥一起回老家,只住了两年多,我也就两三岁。听大哥讲他小时候如何从村子的池沼里救我。一天,比我大5岁的大哥放学回家,看到池子边玩耍的我,突然间不见了,只看见头顶上的小羊角辫,他一下子就冲进池子,把我捞了上来,池子里的淤泥糊满了我的小脸,大哥用清水帮我洗了洗领回了家。要不是大哥,就没有了现在的我。对于这次事故,我几乎没留下任何记忆,只是九岁时,在县委大院玩,又一次掉进了水池子里,被几个同伴一起拉了出来,这也许是幼时那次落水的重演。之后,我还是对水有所害怕,记得十年前在三亚潜水时,入水的时候被恐惧包围,下潜的刹那觉得窒息一般,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对于老家,儿时的记忆就是金灿灿的梨、漆黑黑的夜、暖暖的阳光,还有颠簸不平、狭窄的崾崄路。如今,白天,走在干净整洁的村道上,几只悠闲的狗儿时不时从你身旁经过,还有农用车、小轿车停放在路边,果园里满地的梨果,忙着收获的农人们顾不上吃饭。夜里,太阳能路灯把村子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寂静的村子不时有几声狗吠划破夜空,朱红大门里的村人们农闲的冬日烧热了土炕,捅旺了炉火,看着电视,听着新时代的好声音,知足地围坐在热炕头,享受着一份幸福和闲适。
  前年,老院子拆除之后,退休多年的父亲和已离岗的二叔,另外选址修了新房,一人三间外带小厨房、花园、菜园,偌大的院子,俨然一个小停车场;气派的大门,由父亲书写的门牌“尚德弘文”用深色大理石刻就,门外几棵老枣树立在那里,与新院子形成鲜明对照,在风雨中见证着岁月的流逝与历史的变迁。
  听村里的老辈人讲,八十年代,本族一户还保留着明清时期的古建筑,气派古旧的院落因家人都到城里发展而荒废残败,最后被拆掉,听来甚是可惜。
  看着老家老院门前的百年老槐树,感慨时光流逝,岁月变迁;行走在村子周围,不时看到的经年古树似在诉说着当年村子的古老,整齐的住房和齐整的果园,几乎找不到老家的老样子。
  踩着落叶铺满的乡间小路,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因为这片土地,就是我的老家、我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