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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去了遥远的地方
□张英
  一直认为,30多岁的年龄还能有个爷爷奶奶辈的亲人惦念着,是件温暖幸福的事,直到两年前农历八月初,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早晨,妈妈电话那头的一句“你姥姥不在了”让我不知所措,一切那么猝不及防,一切仿佛又是意料之中。88岁高龄的姥姥生活已经不能自理了,床前床后离不了人,说话表达也有些吃力了,只能庆幸在这之前自己还专程去看望过她一次,那次走的时候,她清晰地叫出了我的名字,那样的声调,那样的眼神,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应该多牵会她的手,握得更紧些。
  我不愿意哭泣,但我在离你最近的地方为你祈祷。我知道姥姥去了遥远的地方,姨妈说姥姥走得很安详,这样的方式对她是种解脱,她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生活不能自理,心理上的难受比身体上的疼痛还折磨人。可当我感知着姥姥安静的世界,看着她瘦小的身体躺在冰冷的棺材里,我还是肆无忌惮地哭了,那一刻,痛到骨子里的疼,贫乏的语言根本无法描述。姥姥走了,我们所有人就在那一瞬间,老了,妈妈辈的人作为孩子的世界坍塌了,我们更是没了那种隔辈亲的呵护了。
  小的时候,家里孩子多,姥姥会隔三岔五地来家里帮妈妈料理家务,那个时候她已60多岁了,每次来二话不说,就进了厨房,提起个大锅蹲在院子里的大树下,铆足了劲铲着锅底的煤灰,直到锅底锃亮锃亮的才肯罢休;再就是灶上的锅碗瓢盆她都给仔细地来个大扫除,院子也被收拾得井井有条,洒上水的砖铺地夹杂着尘土的气息,让人有种一尘不染的清新。那个时候放学回家,只要是这样的情形,我就知道姥姥来了,可她干净朴素的衣着与整齐的发髻让我很难想象她扑下身子干了那么多活,姥姥的爱干净、利索麻溜是出了名的。
  每次来家里,姥姥都会给我们买好吃的,一箱一箱各种口味的方便面足以令我们兴奋好久,走的时候,还会偷偷给我们零花钱,妈妈每次要给她钱的时候,她总是推辞,觉得父母担子重,那种坚决不要的坚定至今我还记忆犹新。
  姥爷1997年就去世了,之后姥姥近20年的时间没有老伴相伴,年龄渐渐大了,腿脚也没那么利索了,也就安然地享受着自己的晚年时光,身体也没什么大毛病,只是最后的6、7年耳朵不好使了,讲话基本靠喊,听话也得别人在耳边大声讲,刚开始姥姥是着急的,你能感受到她遭遇交流不畅旁人最后只能敷衍了事的情形时,拽着耳朵,那种怎么就不听使唤、要这玩意干啥用的愤恨满脸都是,但后来她平和了很多,“听不见好啊,咱哪做得不对,别人嫌弃的话,咱听不见,也省得听见。”
  姥姥的晚年应该是幸福的,每年大半时间都是在三个姑娘家过的,吃了喝了也乐呵地暖着炕头,但也是谁家有农忙她就挑那个时间段在谁家,总想着要出一份力。渐渐地,姑娘家的孩子都大了,也都有了孩子,姑娘也要帮儿女带孙子了,姥姥也便常住自己家了,偶尔也会叹息自己的多余,但看着膝下成群茁壮成长的孙辈们,世事轮回,内心依然很满足。晚年的姥姥一改原来子女给她钱坚决不要的习惯,有时候甚至会变着法地主动提醒儿女、孙辈该给她点钱了,晚辈给她零花钱的时候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推脱,径直就装到口袋了,“其实我啥都不缺,我也不花钱,就是兜里有点钱心里踏实。”人老了,兜里有点念想才有底气;人老了,想法简单纯粹得让人心疼。
  我的姥姥,去了遥远的地方,我用自己最深情的方式,为她送上温暖,源于内心深处,然后告诉她:死可能是一道门,逝去并不是终结,而是超越,走下一程,正如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