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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康龙

  将军不是将军,但想成为将军。
  将军是个人名。那年他出生时,身负重伤的父亲轰然倒在正待分娩的母亲面前只喊了一声,“将军”,便死去了。于是,母亲就给他取了这个名。
  将军顽强地长大,膀阔腰圆,孔武有力,手可举鼎,足踢碌碡,担数石稻谷,步履如飞,面不改色。将军颇讲义气,好管村内不平事,极为村民拥戴。
  将军十八岁时,才明白自己缘何叫将军。母亲说,“将军”是一个匪首的称号,其侵掠民财、无恶不作,方圆数百里,闻之胆怯。那年“将军”率百十众劫掠村子,作为头人的父亲不堪凌辱,负大棒,将“将军”从马上击落。“将军”恼怒,率众围攻,父亲终因势单不敌、遍体鳞伤,杀出重围,临死喊出“将军”二字,以寓此仇。将军闻之,气从胆边生,一掌下去,石凳尽碎。母亲欣然。
  翌日,将军不见,母亲寻,村人指西北向。十数日后,将军携一人头归来,献于父亲墓前。众观之,果当年之匪首“将军”。问其故,将军肃而不语。
  却有异乡人传曰:将军伏草数日,待“将军”打猎,横刀跃起,厉声喝道:狂妄歹徒,还我父亲命来。那“将军”已逾五旬,见来人不识,问:“你何人?”
  “将军。”
  “哈哈,”“将军”咧嘴大笑,“何方毛崽,也敢称将军?”
  “休要多言,拿命来!”说着,将军持刀杀将过去。
  “我一生杀人无数,岂有惧哉!”“将军”也冲了上去。
  二人拼杀,刀来剑往,直杀得天昏地暗,“将军”随从均不得近。临近暮色,刀光剑影中飞出一头颅,呼道:“老矣!”随从探目,乃“将军”,遂奔走如鸟兽散。
  村民每提及此事则津津乐道,又有艺人巧于编撰,广为流传,将军却不以为然,自是养母习武,伺机而出。
  是年,抗战爆发。将军毅然辞别老母及众乡亲,东进从戎。将军神武,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大刀所指,血污游魂,鬼哭狼嚎,将士称其将军之名果不虚传。
  殊料,一次撤退途中,由于叛贼告密,将军及所率数十人为重重日寇围困。众将士同仇敌忾,奋勇杀敌,前赴后继,毙数十倍敌人于阵前。然众将士一一倒下,唯将军赤膊酣战不已。是时暮色如血,硝烟弥漫,尸身成堆,将军又力劈数敌,已然精疲力竭。但见敌军逼近,自思决不被俘受辱,乃目眦裂,发上指,大吼一声,举刀自刎,以赴死难,然刀刃尽卷,不得以入。又一日军冲上来,将军顺势夺枪拔刃,以成全自己。此时,敌枪响起,将军披数十弹,血染战袍,然倚刀不倒,目指群仇。日军骇然——将军风范。
  将军死后,被追为烈士,魂归故里。众乡亲闻之,出数十里以迎,尽呼“将军归来……”
  艺人闻之,弹弦而歌: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