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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唯有励志奋斗是人生的永恒主题。
酸甜苦辣品“人生”
——观话剧《人生》随感
  樊高林
  在著名作家路遥荣获中共中央、国务院表彰的改革先锋殊荣之际,由延安演艺集团话剧社根据路遥同名小说改编的话剧《人生》成功上演,这是家乡人民对路遥最好的纪念。可喜可贺。
  《人生》原著发表于上海大型文学刊物《收获》1982年第三期首篇,之后全国几家文学刊物相继转载,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单行本一时脱销,几次再版。再次荣获(1981-1982年)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之前《惊心动魄的一幕》曾获首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1984年,西安电影制片厂将《人生》搬上银幕之后,分别获中国电影金鸡奖和百花奖。《人生》通过书刊、电影、电台连续广播等形式的广泛传播,在全国城乡影响深远。主人公高加林的命运在广大农村知识青年中,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人生》以上世纪七十年代陕北城乡结合部的社会生活为背景,通过城、乡青年截然不同的命运,展开矛盾冲突,情感纠葛,表现了农村知识青年高加林与命运的不屈抗争,对人生价值和尊严的追求,塑造了一个不甘平庸、励志奋斗的鲜活形象。原著的知名度,是话剧改编的难度。更何况,电影《人生》生动形象的艺术展现,已经给一代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形成了一种鉴赏的认知定势。由周里京饰演的高加林,吴玉芳饰演的刘巧珍成为当时青年人一度追捧的偶像。所以,话剧改编既要忠实于原著,又不能落入电影《人生》的窠臼,这就使编剧和导演面临着难上加难的突破,更具挑战性。然而,话剧《人生》的改编演出不负众望,以一种全新的把握与再创作,又实现了一个新的高度。足见编剧、导演的独具匠心,演员们对角色准确到位的理解体验,全身心投入。
  大幕在悠扬舒缓的主题音乐“上河里的鸭子下河里的鹅……”中开启,随着剧情淳朴的诗意表达,将观众带入那个特定的年代,特定的生活环境,让人们去领略剧中人物的喜怒哀乐,情感的跌宕起伏。特别使我们这些高加林的同龄人,更是感同身受,可谓酸甜苦辣辛五味杂陈,心情难以平静。痛定思痛,令人不得不去思考一些剧情之外的深层次社会问题。
  是什么造成了当时农村知识青年的怀才不遇,并衍生出高加林与刘巧珍、黄亚萍的爱情悲剧?这应当归结于当时的城乡“二元结构”户籍制度导致的城乡差别。农村知识青年甜蜜的理想之树为什么会结出苦涩的失望之果?这一点,现在的年轻人也许难以理解。回想我国当时的状况,农村户口和城镇户口犹如一道鸿沟,将农村人和城里人严格区分开来。一纸农村户口,将农民捆绑在土地上。农民辛勤劳作一年,所生产的粮食首先要上交公粮,这是“皇粮国税”,是对国家应尽的义务。公粮之外,还要再交一定的购粮,这是应做的贡献。之后所剩无几的口粮,青黄不接,食不饱腹。穿衣的棉布,点灯的煤油,就要靠养一头猪、喂几只鸡来贴补,再无经济来源。如自留地里种点经济作物,搞点提篮小卖,也要被视为“资本主义尾巴”被“割掉”。这就是当时农民的生存状态。至于婚姻,农村姑娘小伙一般难以和城里小伙姑娘结婚,即使结了婚,生下小孩也上不了城市户口,吃不上供应(商品)粮,所以,当时有一种流行的说法叫“跳农门”。农村青年只有跳出“农门”,才能改变命运,才能娶上理想的媳妇。因而,巧珍爱上有文化的并且进了城工作的高加林,就是异想天开,结果必然是悲剧,最后只能嫁给憨厚自卑的马拴。高加林拒绝了巧珍,想通过与黄亚萍的结合,去南京寻求更大发展空间,也是非分之想,最终也只能是被人揭发违规招工,清退回农村。“乡巴佬”吃不到“天鹅肉”的根本问题是因为他没有城镇户口,这便是《人生》所揭示的深刻主题。
  《人生》剧情的凝练概括与精到取舍,是该剧成功的基础。编剧从高加林被书记的儿子顶替了民请教师的情节切入,展开矛盾冲突,省去了许多铺陈。进而以高加林和刘巧珍的爱情故事为主线,又与黄亚萍和高加林的移情別恋相互交织,集中表现几对人物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剧本截取几个突显陕北地方特色的典型情节,环环相扣,波澜起伏,将剧情推向高潮。如高加林进城卖馍的难为情,刘巧珍学刷牙遭到的非议讥讽,高加林和刘巧珍给井水用漂白粉消毒引起的轩然大波,高加林进城拉粪人格尊严受到伤害等。在农村艰苦的生存状态中,表现年轻人对文明时尚生活的追求向往与群众落后观念的冲突。揭示了文明进步往往从生活方式和习惯的改变开始,在潜移默化中进展的深刻意蕴,也折射出农村社会转型变革的艰难。全剧场景丰富而简约,动静相宜;节奏紧凑而明快;时空转换灵活,张弛有致。群像戏场面热烈生动,而不失厚重;双人戏精致细腻,而不显单调。
  剧中人物性格鲜明,内心世界刻画准确。注重挖掘人物的人性之美和人性弱点与缺憾。高加林与命运的抗争,不屈不挠;对自我尊严的维护寸步不让,甚至大打出手;对理想生活的向往,奋斗不懈,失去理智地接纳黄亚萍的爱。刘巧珍对爱情的追求忠贞不渝,期望破灭之后仍无怨无悔,尽管高加林抛弃了她,她也能容忍理解,不许父亲恶毒咒骂,阻止姐姐对高加林落魄后的侮辱报复,充分表现了陕北女性宽宏大量、善良自尊的人格魅力。黄亚萍则是浪漫多情,自我张扬,无拘无束,她能和高加林随口吟诵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忆江南》,憧憬未来的江南生活,而刘巧珍在高加林面前只能反复地说一些村里的家长里短,二者形成鲜明对照。剧中配角人物也一个个表现得活灵活现,德顺爷爷的风趣智慧,通情达理;高明楼玩弄权术的圆滑世故;刘立本的精于算计;马占胜的投机逢迎;张克南的善良与包容;克南妈的刻薄尖酸,他们尽管在剧中所占分量不大,但举手投足,寥寥数语,都对主人公的塑造、主题的深化起到了很好的烘托作用,可谓相得益彰。
  剧中的细节描绘,充满陕北生活元素,为强化人物的个性和心灵世界,起到了很好的渲染作用。如马拴那辆缠着花里胡哨塑料彩条的自行车,这是当时最流行的。加林送给巧珍的红丝巾,巧珍出嫁又将它做了红盖头,她割舍不下心底对加林的爱。当加林向巧珍提出分手后,巧珍骑着自行车在舞台上疯狂地转圈,宣泄内心的痛苦。导演对这个细节的设计令人叫绝,真是此处无声胜有声!加林被告发后,要离开办公室时,脱下黄亚萍给他的皮鞋,换上进城时巧珍给他亲手做的布鞋,返回原点。这些充满寓意的细节,让人看得揪心、酸楚。
  话剧是语言的艺术。运用陕北方言来演话剧,是一种大胆的尝试,更突出了浓厚的陕北风情,而又不至于艰涩难懂,这对展示丰富厚重的陕北文化有着独到的表现力。如巧珍对加林说:“我看见你比我大我妈都亲。”“你们家老母猪下了十二个猪娃……”巧珍在加林办公室要表示亲热,加林慌忙说:“这又不是玉米地里,领导就在隔壁。”这些语言贴切自然,令人叹服。
  全剧在德顺老汉对高加林充满期望、富有哲理、振聋发聩的寄语中达到高潮——“人生的道路长着呢,可要紧处也就那么几步,特别是一个人年轻的时候,没有哪个人的人生道路是笔直的、没有曲折的,栽跟头不可怕,可怕的是栽倒了不往起爬……爬起来才叫活人哩……”着实耐人寻味。
  总之,话剧《人生》的演出是成功的。其酿造的酸甜苦辣之醇,是人们成长过程中不可多得的营养。我们已跨入新时代,路遥所质疑和揭示的社会问题已成过去,高加林所经历的人生困苦再也不会重演。路遥在天之灵应该为此欣慰。然而,唯有励志奋斗是人生的永恒主题。年轻的一代啊,千万要珍惜这个美好的时代,不辜负自己的青春年华。
  愿话剧《人生》走出延安,走向全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