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记者 刘卓
第一次见到付凡平是在延安市扶贫扶志先进事迹巡回报告会上。一身正装颇有职业女性的风范,精神抖擞、声音洪亮地给大家分享着自己的感人事迹。
虽然以前看过照片,但见到本人时候,心里还是不由一颤,因为烧伤使得整个面部肌肉变得僵硬,让人看不出来任何表情,两个光秃秃的手臂更是明显,猩红色的皮肤褶皱不平。如果不是之前在网上看过关于付凡平的报道,很难把眼前这位残疾的农村妇女与公司老板联系在一起。
“我并不是什么名人,就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付凡平眼中闪着自信说道。当我提出要帮付凡平拎包的时候,她连说不用,很熟练地将包挎在胳膊上。礼貌、稳重、大方的举止让我不禁产生敬意,对这位传奇人物越发地想要了解。
“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跟随付凡平来到她创办的宜川县蒙恩农场农产品经销有限责任公司,办公室墙上的“自强不息”四个大字格外醒目。“那是我自己写的,可以说是我的座右铭。”一个没有双手的人能写出如此漂亮的字,这得付出多大的努力。付凡平看出了我的疑惑。说道:“现在的生活节奏快,每天都忙忙碌碌的,抽时间就练练书法,让自己的心能静下来,也培养了一个爱好。”付凡平看着墙上的字,眼神中充满了回忆……
18岁时,因为一场火灾,付凡平全身烧伤面积达80%,毁去了容貌,失去了双手。医生已经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在那样重伤的情况下,我还是捡回了一条命,可能老天还不打算收我吧。”付凡平嘴角上扬,调侃地说道。
听着付凡平的叙述让人眼前不禁浮现出那场意外的画面。一个女人,毁去了容颜,失去双手,可以说是致命一击,但付凡平却表现得如此淡然,没有丝毫哀怨,这样强大的内心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其实曾经也迷茫过,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一面镜子重重摔在地上,摔得稀碎!如果用生无可恋来形容我的心情,那就是生无可恋了十次的感觉。”
多次寻死都被父母阻拦下来,渐渐地她醒悟了。“家人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而我却一次次伤他们的心。”是该顺从命运的安排,还是与命运抗争?付凡平选择了后者。
“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正因为自己不完美,更要努力活下去!”说到这里付凡平眼神突然坚毅起来,“遇到的困难是为了让以后的路走得更顺,这份信念让我坚持到了现在,也成就了自己。”
坚定了活着的勇气和信念,付凡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改名字。“我以前叫付翻萍,这一场大火让我重生,也注定了我不平凡的人生。”付凡平笑着说道。
“只有努力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活,也并不是那么轻松,失去了双手,基本上就失去了自理能力。付凡平便从基本的走路开始练习。
“你看我现在活动自如,但我在背后付出的心血真的是一言难尽。”因为全身都是伤口,稍微一活动,肉皮就会裂开,有时伴随着鲜血一块块往下掉,甚至还会露出骨头,而脚上伤口更是穿心的疼痛,稍微走两步,就不停地流血,鲜血浸湿鞋子是常有的事。但付凡平没有退缩。
“我是一个性格要强的人,认定了的事情就一定要把它做好。”强忍着疼痛,付凡平犹如孩子蹒跚学步,扶着床边每天走一小会,一个多月后虽然疼痛依旧,但她可以不依靠搀扶走路了。
接下来,付凡平学着慢慢打理自己的日常生活,幸运的是这次大火没有将她的拇指完全烧坏,付凡平去医院做了一次小手术,将拇指与手掌割开一条分叉,有一个指骨节粗细。她把勺子卡在手指上,让母亲用绳子把勺子绑在手臂上,尝试自己吃饭。又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扣上了自己重生后的第一枚纽扣……就这样,一年里,付凡平反复地练习这些对正常人再简单不过的事,直到能够熟练运用自己残缺的肢体为止。
“只有努力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付凡平感慨地说道。
慢慢地,付凡平的生活步入了正轨。她嫁人生子,家里多了欢乐,心里有了念想,日子也有了奔头。
“看我儿子多帅,他现在在内蒙古某部队工作,特别优秀。”付凡平迫不及待拿出手机翻开全家照给记者看。照片里的付凡平搂着儿子,温柔的眼神中透露着无限的幸福感。
“当你心中充满自信阳光,又何惧那些忧伤”
渐渐地,付凡平开始走出家门,去镇上,去县上,她想要再看看外面的“世界”。但迎来的全都是诧异恐惧的眼光和背后的议论,甚至同村的人见了她都是躲着走,仿佛她那烧伤的容貌和双手会传染似的。
“说实话,那时候对残疾人的歧视还是挺大的,很多人认为,你就应该做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寄生虫,一个残疾人想干点什么,别人就会觉得你很嘚瑟。”说到这里,付凡平的眼神有些黯淡。
“现在依然会有异样的眼光,甚至有些人会惊讶地叫出来,但对于这些我都习惯了。”付凡平淡淡地说,“我一直都没有办理残疾证,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残疾人,别人能做的,我也能做,甚至要做得更好。”
不甘平凡的付凡平不愿意做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颇有商业头脑的她坚持每天收听《人民日报》的《新闻早班车》节目,了解新闻、政策等内容,激发了她的创业潜能。
从1993年起她养羊、承包荒山种树、开手机店、做苹果代办等等。开始更多的抛头露面,四处奔波,因为要经常与外地客商打交道,一开始付凡平操着浓厚的宜川口音,不要说谈生意,就是沟通都有点困难。她便开始学习说普通话,一有空就打开电视,跟着电视里的人物念台词。
“做人要学会知不足,才能不断弥补短板,做事要不知足,才能不断勇往直前。”她现在仍然每天坚持练习一小时的普通话。
付出总有回报,十多年来,付凡平靠这股“一根筋”的执着劲,不仅为家庭带来了可观的收入,更重要的是在生意场上积累了不少人脉,有了自己的客源。人们对她的态度从嘲笑和同情,变为认可和敬佩。“我四个微信好友都满了,最近刚开通了第五个。都是多年来的老朋友、老客户,尤其是做了电商之后,甚至还有外国客户。”付凡平说着还不时地低头回复着信息。
“心态真的很重要,当你心中充满自信阳光,又何惧那些忧伤,就连我当年烧伤时得的心脏病现在都好了。”
在问她是否害怕失败时,付凡平回答道:“人生最难的时候我都熬过来了,我相信,只要肯去做,办法总比困难多。”
“认定了目标,就一股脑地做下去”
三年前的付凡平还是一个对电脑知识一窍不通的农村妇女,参加了宜川县组织的电商培训班。
“以前在县上听说过有这样一个人,没想到和我做了同桌。”曾经和付凡平共同培训的学员周佳说,她每天去得最早,离开得最晚,头一回见有人用两只手夹着笔写字,那种精神真的很让我震撼。培训结束后,付凡平成了班上最优秀的学员。
回去之后,付凡平就立刻开起了自己的淘宝店,经营宜川土特产。她将开网店这一消息告知了以前的老客户,大家都纷纷照顾她的生意,不单单因为她是残疾人,最重要的是她的真诚值得信赖,网店生意蒸蒸日上。
在销售方面,付凡平一直坚持走精品路线,对于质量要求一丝不苟。“信誉口碑就是我们公司的生命线。绝对不允许质量参差不齐的产品出现,有时候我会亲自检查好几遍。这是前两天包装苹果箱子时候受伤的。”付凡平指着包扎的左手说道。
如今,付凡平的公司拥有1万亩的示范园,辐射带动周边3万亩果园,已经形成了一条“互联网+农特产加工销售”的产业链,销售额节节攀升:2015年50万元,2016年200万元,2017年突破350万元,2018年已突破600万元。
在付凡平的办公室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奖牌近三十个。“创业创新先锋”“全国农村青年致富带头人”“全省电商脱贫明星”……“开始也没有想过能有多的荣誉,想法其实很简单,认定了目标,就一股脑地做下去。”
从一个农村妇女到脱贫致富的典型代表,付凡平并没有因此骄傲自满。三年来,她不断更新知识,给自己充电,多次自费参加由国家商务部研究院举办的县域电商培训、清华大学残疾人企业培训班、深圳“华企顾问”、2017年陕西省农村致富带头人的高级研修班等等,参训参展费用已经超过40万元。
“现在是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时代,不学习就要退步,要做好电子商务就要有与时俱进的新思路,不断开阔自己的视野,提升服务质量。”付凡平说道,下一步打算将在北上广城市打开市场,扩大公司的业务量。
“别人推你一把,你就得自己往前走”
“俗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家里出事之后,一直承蒙各界恩德,没有全县乡亲们给我家捐助的6万元,就没有今天的付凡平。”付凡平情绪略显激动,所以我把公司叫“蒙恩”,因为我想带着一个感恩的心回馈社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付凡平在创业同时成立了“蒙恩农场残疾人扶贫基地”,三年来,她利用自己在电商的影响力免费组织举办了4期残疾人贫困户电商提升和孵化培训班,带动300多名残疾人创业就业。手把手指导60余人注册和开办网店,帮助他们走上了自食其力的创业之路。“一人富不算富,成立扶贫基地要带着更多像我一样的贫困户、残疾人脱贫致富。”
“每期开课我都会请有名的励志讲师来给贫困户励志演讲,因为我懂得扶贫必先扶志这个道理。”谈到对精准扶贫的理解,付凡平说道,在扶贫的路上,别人推你一把,你就得自己往前走,这样才能激发脱贫的内生动力。
“一路走来我深知残疾人的困难,我不想看到更多残疾人的希望被歧视的眼光扼杀在萌芽中,我要给他们创造更多就业机会,帮助他们活出自我。因为精神是无法衡量的力量。”
目前,所培训的贫困户已经达到户户增收2万元至5万元。2018年,付凡平的蒙恩扶贫基地被批准为省级扶贫示范基地。
“以前觉得命运对自己不公,可能注定一生不平凡,现在想想,其实我就是个普通人,无论那场意外有没有发生,我依然会做自己该做的事。”付凡平坚定地说道,每一个人找到自己的位置,用心去做事,都会活出“不平凡”的自己。
记者手记
结束了记者对她的采访,付凡平又开始投入工作——熟练地敲着键盘、接听电话与客户沟通,这一切都是她忍着伤痛,反复练习换来的。
以前她怕丑用围巾遮起自己,而现在她喜欢穿亮丽的衣服,让自己显得更加自信,这一举动很难让人想到她所经历过的艰难困苦。
幸福是奋斗出来的。付凡平用行动很好诠释了这句话的意义。身残志坚、自强不息、敢为人先,不忘初心、感恩奉献……她身上有太多的闪光标签值得学习。
我想起鲁迅说过的一句话:我觉得坦途在前,人又何必因为一点小障碍而不走路呢?对于付凡平来说,她身体上的残缺又何止是一点小障碍。然而,门关上了,窗户却打开了,只要心存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同样可以活出一片不一样的蓝天!